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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长发飘飘77

杜拉拉升职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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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1 17:21:59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云南省丽江市 电信
09 5%就够了
这时候,上海办行政主管忽然辞职了,他本来无足轻重,只是这个时候走,多少又加重了已经很吃力的行政部的负担。李斯特想,不管能不能找一个新的经理来,先要稳住拉拉。

  他告诉拉拉说,玫瑰有孕身体不便,所以她的工作量会加重。公司决定给拉拉特别加薪5%,以示鼓励。他说相信拉拉会在这样的重任中“学到前所未有的有价值的东西,从而使得自己的职业竞争力上升到一个决定性的新台阶”。

  拉拉天性是个勤快人,大学毕业分配到国营单位那会儿,她就成天找活干,惹得同科室那班习惯于看报喝茶的同事们一致讨厌她。毕业将近八年,她已经28岁了,这点上,仍旧一点进步都没有。

  有活干,她就兴奋,她的注意力全放在怎么把活干好,至于干好了能够怎么样可以怎么样,她就几乎不想。就算偶尔想想,她的想象力也就局限于拿个不错的年终奖、年终考核拿个“exceed”(卓越)之类的。在职业生涯的规划上,她没有什么脑子,有点傻乎乎的。

  比方眼下这个局势,做了两年主管的她目前的底薪约6500元,6500的5%等于325元,这个微不足道的数字和项目需要付出的艰辛之间的差距,和为李斯特安全退休做的贡献之间的差距,和DB中国准备迎接CEO的任务之重大之间的差距,她没有盘算过。

  拉拉和供应商谈判很在行,因为她的注意力在那上面。而关于自己的前程、收入等等,她没有想过要在什么时机和老板谈判,也没有想过自己的筹码有多重,更没有想过,作为一个主管级的员工,她可以干脆娇滴滴地说自己干不来一个经理的活,至少提一提自己没有把握干一个经理应该干的活。

  拉拉以为,那5%是一个光荣的象征,是组织上对她的信任,而且,像李斯特说的,她可以在项目中“学到东西”。

  拉拉没想过,“学到东西”当然很重要,可“学到东西”,不就是为了谋得更好的收入和更好的前途吗?总之,她没有想过,假如一个人把这样一个项目干下来,公司应该给这个人什么。

  要不是她级别太低,她在这方面的弱智,简直要让李斯特蔑视起来。李斯特看拉拉高高兴兴地全盘接受了他给她的安排,不由得在心里给拉拉下了个定义:拉拉的附加值,也就那5%,她没有什么高级的思路,就是个干活的人。李斯特以为,对于这类员工,不需要给她更多了,给她太多,倒要超出了她的想象力。

  拉拉这方面觉得自己受器重,高高兴兴地接受了指派。那边玫瑰已经开始休病假,连交接都没有做。

  拉拉发现玫瑰是自己一手在跟这个项目,上海行政部别的人对此几乎一无所知。她便干脆找来几个主要的供应商,又扯上IT经理,黏着采购部的同事,成日忙得昏天黑地。拉拉自己每天都要加班到11点以后,基本上都是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的人。

  何好德一回到上海就找李斯特谈话,美国总部那边地产部总监罗斯的那封MAIL使得他意识到李斯特在这件事上是失控了。

  他听李斯特汇报了玫瑰的事情后,心下明白玫瑰的怀孕十分蹊跷,可是就算查明是假的又怎么样呢?你不能指望一个假装怀孕的人来做好这个项目,揭发她没有实际意义,何况搞不好是真的怀孕。他更关心的是,安排一个可靠的人来领导这个项目,以便保证有一个焕然一新的体面的办公室迎接CEO乔治。

  他问李斯特:“我们内部是否再没有可能的人选来管理这个项目?”

  李斯特介绍说:“广州办的主管杜拉拉半年前刚完成了广州办的装修项目,做得不错。但是,她做主管才两年多,经验不足以担当此项目。”

  何好德说:“假如招一个新的行政经理来,这个人对DB的内部流程和庞大的组织架构并不了解,工作能马上上手吗?”

  李斯特不敢说yes。

  何好德迅速权衡了一下,说:“Anyway(不管怎样),招人吧。”

  李斯特报告说:“在招到人之前,我想暂时由杜拉拉来负责这个项目,三个办事处的行政事务也向她报告。”

  何好德说:“那么她实际上是全面action(暂代)行政经理的职务了。”

  李斯特说:“是。考虑到她的辛苦,我们额外特批了她一次加薪。”

  何好德点点头说:“这个当然。”

  以何好德的职位和他每天需要考虑很多更重大事务的脑子,他不可能去过问一个小小的主管的待遇,而他没有想到那个特批是可怜的5%。

  在李斯特加紧找人的过程中,拉拉以一个不错的价格迅速拿下了租约的续签,财务VP柯必得对此很满意,写了个MAIL给何好德和李斯特,表扬拉拉。

  何好德之前并不知道这个事情是拉拉去跟进的,至此,才知道是拉拉把这事干得利索又漂亮。

  李斯特对这事的感觉有点复杂。上海房地产价格高涨,写字楼生意走俏,他不够了解行情,之前又过于依赖玫瑰,疏忽了租约,给美国地产部的罗斯指出了明显的纰漏,他尴尬之余,也担心搞不定续约。拉拉搞定后,他松了口气,又觉得其实这件事也并不高深复杂,倒给个小小的行政主管一下搞定了。

  李斯特有他的优点,比如他是个宽容的上司。拉拉一上来就抢了风头,她搞定了租约的续签后,不是由李斯特去报告大功告成,而是在自己直接发MAIL报告李斯特的同时,也抄送了财务VP柯必得,导致大家都看明白这是拉拉搞定的,不是李斯特搞定的——李斯特略感尴尬,却并没有怪罪拉拉,这倒要算拉拉的幸运了,换了别的上司,她干了活,没准还得被收拾。

  关于预算,拉拉提交了清晰的费用分析,要求750万预算。DB中国管理层在听取了她的演示后,理解了这个数字的合理性——但是,由于750万和450万的差距太大,何好德感到重新提交申请的时候,假如一下从450万跳到750万,会被亚太和美国总部质疑专业性和严肃性的。为此,最终定了个500万,主要是以需要增加10%的办公面积为由而涨了个价。

  拉拉大伤脑筋。为了省下可能的钱,她想,得尽量把现有的东西翻新使用,为此她强令供应商做足翻修功夫,比如木料是比较贵的项目,她就让人家把现在的门框全拆下来,重新抛光上漆。供应商说很多门框原来已有碰伤,不好翻修。她灵机一动,让人家把所有的门框先刨出倒角,再上漆,就像新的一样了。可这样做十分费功夫,弄得供应商叫苦不迭。

  另外,为了省下机电方面的费用,她想只有大量减少经理的房间,因为每个房间需要一部独立的空调机,而假如是在公用区域,同样功率的一部风机就能支持三个员工的办公区域。

  按照DB全球采购规定,必须使用北电的交换机系统,拉拉一算,要是换新系统,费用就过100万了,可不是玫瑰说的50万。由于每一间经理室的分机点配置是三个点,而在公共办公区域每一个员工的分机点配置是一个点,要比经理室少用三分之二的资源。减少一定数量的经理室,就能减少分机点的数量要求,现有交换机容量就可能支持10%的人员扩充。

  而要减少房间,就得让现在拥有自己独立办公室的部分经理在未来的新办公室里搬到外面的公共区域办公。这会触及很多人的面子和利益,必定要得罪很多人。李斯特一看拉拉的这个建议就头大,根本不肯考虑,只一味压拉拉想别的办法省钱,比如换个便宜点的装修商。

  拉拉愁坏了,换装修商的档次,她就没法干这个项目了:一是因为DB内部的人员资源很少,她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项目经验丰富的人员可供调遣,所以她很需要一个协调能力好手艺高的装修商;二是DB管理层的要求很高,没有好的装修商,单是领会并表现管理层对项目设计的要求都困难。

  她思来想去还是要在翻新现有配置和减少房间数量上打主意。

10 别搞不清楚谁是老大

何好德是个勤奋的总裁,晚上9点后下班对于他来说是常事。每次走之前,他经常会不动声色地观察一下,哪些部门的哪些员工还在加班。他注意到拉拉天天都在加班。拉拉迅速拿下租约续签的事,让何好德对她有了初步的好感,在听取了拉拉做的项目计划的演示后,她的敬业和专业更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天晚上,他下班之前,远远地望到拉拉又在加班,就大步走了过去,看到拉拉在桌子上摊着办公室的平面图和机电图,正拿把比例尺专心致志地在图上比划着,何好德走过来她也没发现。

  何好德轻轻招呼了一声,拉拉才发现大老板站在面前,赶紧站了起来。何好德微笑着邀请她去他办公室谈一谈,拉拉受宠若惊地赶紧跟上高大的何好德。

  何好德问她有什么困难,她就直接说了费用的难处,并乘机提出了想减少经理房的思路。

  何好德问她和李斯特谈过这个想法没有,她说谈过,因为这个做###影响到不少中级经理和一线经理,李斯特希望能想到别的更合适的办法。

  听到这儿,何好德微笑着说:“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对不对?”

  拉拉老实说:“是的,现在几家供应商都是市场上最一流的设计公司,很专业,经验丰富,我和他们反复讨论过了,看来没有更合适的办法。”

  何好德估计到李斯特怕得罪人又不敢做决定,他迅速在心中权衡了一下,告诉拉拉:“我明天先和李斯特、柯必得沟通一下,马上在管理层例会上让各部门的头讨论你的提议。”

  拉拉离开何好德的办公室前,何好德有力的握了握她的手说:“拉拉,如果我能做什么,让我知道。”

  拉拉感到很温暖。

  由于总裁何好德和财务VP柯必得的支持,拉拉的提议被管理层采纳了。李斯特见何好德对拉拉有好感,觉得这也不错,倘若日后再碰到大难题,不如干脆就鼓励拉拉多和何好德直接沟通,说不定更容易为本部门争取到资源,他自己也好少去遭遇何好德的挑战,还能落个发展下属的美名。

  李斯特招行政经理并不顺利,另一方面他看到拉拉主管项目一路进展颇顺,拉拉虽然找他沟通得不多,却很听话,干活卖力也是有眼就能看见的,他交待个事情,她跟得很紧而且马上落实个结果给他,关于干活他没啥好挑剔她的。

  他曾听人说何好德经过拉拉的位置几次都亲切地和拉拉说话,对那么多重要的经理倒没见何好德有这个功夫。他自己在和何好德谈装修项目的时候,何好德几次表示了对拉拉的关心,也证实了传言的可靠性。

  李斯特又想到玫瑰身体好了回来上班的话,到时候如果有两个经理也不好办,还得他自己想办法摆平。他便下了决心和何好德说:“招人不顺利,拉拉把装修项目控制得挺好,不如就让她把项目管到底吧。”

  何好德十分赞成,笑眯眯地连声道好,仿佛就等着李斯特开口说这句话了。

  李斯特心说:这个建议可算对了他的心。他自己愿意用杜拉拉的,到时候,好则皆大欢喜,不好也不要怪别人了。

  拉拉虽然获得何好德的支持,还是吃了不少苦头,比如那些失去自己独立的办公室的经理,有的就对她很没有好声气。有一个修养差些的,瞅个机会,拍着桌子问拉拉知道不知道什么叫看人摆菜碟?拉拉气结,只得耐心解释自己并没看人摆菜碟。

  DB中国总监级别以上的有二十来位,都不是好伺候的,李斯特再三强调让她不要和各部门搞坏关系,拉拉少不得一一陪着小心。

  照计划,装修工程分两期进行。整个办公室被分隔成两部分,第一期开始施工前,先得把所有人都挪到另一半地方挤着办公,腾出一半的地方动工。

  拉拉事先和各部门开了沟通会,定下搬家的日子和规矩。到了搬家那天,有两个部门,却叫不动人。

  偏生李斯特外出,拉拉火急火燎地打电话找他问计,李斯特却不缓不急地说:“拉拉,这正是锻炼你沟通和协调技巧的好机会,你要想办法取得各方面的平衡。既要按时搬家,又别把和各部门的关系搞坏了。”

  李斯特等于什么都没有说,拉拉只得自己想法子。何好德到现场转了一圈,看在眼里,自己打电话给两个不作为的部门的头儿。不一会儿,两人都气喘吁吁地跑到搬家现场来。其中一个找到拉拉说:“拉拉,有困难你直接和我讲嘛,不需要请何好德给我打电话呀。”

  拉拉忙得七荤八素,摸不着头脑说:“我没有和何好德说什么呀。”

  那总监看拉拉着急,不像使坏的样子,才信了拉拉,吆喝手下几个经理组织人打包。

  另外一位是大客户部的销售总监王伟,他是个少年得志的主,难免傲慢。王伟接到何好德的电话赶到现场看了一看,和手下几个经理谈了几句后,他转身告诉拉拉说:“我们部门今天有重要活动,没有人手,行政部找人帮我们打包吧。”

  拉拉恳切的说:“你们如果人手不够,我可以找搬家公司派人来协助你们打包,你们的人在每个箱子的贴纸上写上部门和姓名就行了。”

  王伟无动于衷地坚持道:“由你们行政部派人指挥打包就行了,他们包好后,行政部帮着在贴纸上填填部门和姓名吧。”

  拉拉心说:这儿几百号人呢,行政部就四个人,还得履行日常职责,我上哪里找人帮你指挥打包还代填贴纸呀,你这不是刁难我吗?她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敢说出来,只好声好气地商量道:“行政部人手太少,怕来不及,能不能你们部门留几位同事下来,抓紧把包打了?”

  王伟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居高临下地摇着脑袋,不冷不热道:“我们有重要活动,没有人手,都来搬家,谁去做生意给公司赚钱?要不我来打包,反正他们得去干活。”

  他的几个经理和部门其他员工三五成群站着看热闹,别的部门的一些员工也停下活看着。

  王伟是北京人,三十三的年纪,身材高大,英俊儒雅,而拉拉在女性里只是中等个头,不说两人级别上的悬殊,单是身高上的差距,王伟就给了拉拉很大的威慑。

  拉拉感到血一下子冲上了面颊,喉咙口一阵阵地发干,她想:我今天若不制服这个部门,那谁都可以不听我的指挥了,我还怎么做这个项目呢?

  想明白自己没退路后,拉拉横下一条心,强硬地对王伟说:“项目的工期太紧,半天我也要争的。不好意思,大卫(王伟的英文名),今天的搬家安排事先开会和各部门都协调好的,你们部门也是同意这个计划的,到下午6点,这一半的场地就得清场。时间一到,这边所有未打包的东西,都会被当成是各部门不要的东西清走。而且,电话和电脑网络也会卡断。为了不影响大家明天的办公,也避免有用的东西被当成垃圾清走,真的要请各部门抓紧打包好有用的东西。”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开。

  王伟一时愣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好,在一堆等着看好戏的员工面前,他颇有些下不来台。

  上海办的行政部助理麦琪一直站在拉拉身后,她很想帮腔,但是太多大佬了,轮不到她多嘴。平时行政部没少挨王伟的教训,今天见到拉拉把他顶得没话说,麦琪高兴坏了,得意洋洋地跟在拉拉后面屁颠屁颠地走了。一转弯她就迫不及待地和拉拉说:“拉拉你真行!他们平时尽欺负我们行政,好像我们都是他们养活的!我们是他们养活的吗?我们是拿公司的钱!”

  拉拉教训她说:“你少幸灾乐祸吧!赶紧让搬家公司多找几个机灵点的过去帮王伟他们部门打包!你不是真想让王伟自己给他们部门打包吧?”

  麦琪噘嘴不高兴地说道:“不是他自己说他自己打包吗?”一面就赶紧去安排人手了。拉拉在她身后叮咛了句:“低调点。别搞不清楚谁是老大。”

  麦琪说:“知道,他是老大。”

  过一会儿,麦琪回来报告拉拉说:“王伟他们挺配合,打包得挺快的。”

  拉拉这才放下心来。

  等李斯特回来,拉拉把过程给他说了一遍,最后笑着补充说:“何好德是好心,给他们两位总监打了电话,我猜人家可能以为是我找何好德告了状。何好德这是帮了咱们倒忙,嘻嘻。”

  李斯特也笑,心说:这拉拉IQ和EQ都还行嘛,原来还以为她就知道干活。他慢慢踱到王伟的办公室,招呼说:“王伟,听拉拉说今天你们很合作,打包挺顺利。”

  王伟自知理亏,解嘲说:“瞧你们拉拉把我的办公室安排在正对着大门口,谁一进来,都先看到我,这是让我当男reception(前台接待员)了。”

  李斯特打趣道:“拉拉是看你相貌英俊,才够格当此殊荣。我们招reception,对相貌是有要求的。我想占这个位置,拉拉还不答应呢。”

11  老板们的不同特点

拉拉向来以为做下属就是要为上级主管分担责任,因此总是尽量地不去麻烦李斯特。

  偶尔实在为难去找李斯特的时候,李斯特总是要她抓住机会锻炼自己,至于实际的支持,比如出头替她摆平某个部门的头,或者去争取某项资源,就甚少给予了。渐渐地,拉拉总结出规律,遇到困难还是得自己想办法,便更少找李斯特了。

  不过,拉拉得承认:李斯特虽然不太帮她,却有个好处,叫做“充分授权”。以前玫瑰管她的时候,很细节琐碎的事情都要请示汇报过才可以动,搞得人做起事来缩手缩脚,拉拉时常为此郁闷。而到了李斯特这儿,一般就大的原则和他沟通过后,他便放手让下属自己去干了。拉拉得以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觉得很爽。

  李斯特还有个好处,就是待人和气。拉拉有做得不妥当的,他一般只是通过就事论事地问她问题,来让她明白自己的失误,点到即止。比如拉拉忘记让人对公司的后门限制出入,李斯特看到了,就问拉拉:哪一类员工可以出入后门?拉拉便明白自己忘记让维护商对后门的门禁系统设置出入限制了。

  李斯特的这种和气,让拉拉心情舒畅很多,不比玫瑰管她的时候,不知道什么事情会挨训,一接电话就神经紧张。

  虽然李斯特教得不多也不主动,但是假若拉拉去请教专业性和知识性的东西,李斯特便会耐心开明地教给她。只要拉拉提出来,属于工作需要,又符合公司的政策,他就爽快地批准她参加各种各样的培训。这一点,和玫瑰明显不是一个境界的,拉拉心里明白,玫瑰总是不愿意把附加值高的地方教给她。

  李斯特为人宽容达观,允许下属充分提出自己的看法,也较尊重下属的意见。他允许手下犯错,认为出错是成长中很正常的过程。拉拉做事认真,但是气量不够,对自己或者他人的过错常常无法宽容,这样不但自己辛苦,别人也辛苦,有时候,还容易把人际关系搞僵。李斯特这方面的言传身教使拉拉受益匪浅。

  拉拉有时候碰到难处和李斯特商量,他很开明地指点拉拉说:“这个事情,如果有何好德的支持,就好办很多,你可以等他回来,找他沟通沟通看。”

  拉拉本能地不愿意过多接触何好德,毕竟级别有天壤之别。况且拉拉是中国人,明白一个道理叫做:“伴君如伴虎”——虽然何好德眼下很欣赏拉拉,拉拉也生怕自己哪一天说话不对老板的观点,招老板反感。

  何好德和拉拉讲话,一般会把思路阐明得深入浅出些,好教她不要听了摸不着头脑。拉拉那方面,要找何好德谈话之前,也总得先想好:要占用老板多长时间,本次谈话的主题是什么,别讲太多,大老板很忙,也别讲得老板听不明白,以及谈话过程中老板可能会问哪些问题。

  拉拉很用心,一段时间下来,摸清了大老板问话的常见规律。

  比如你和他说你希望做一件事情。

  他就会问:有预算吗(有钱吗)?公司流程关于这类项目的花费有什么规定(符合政策吗)?做这件事情的好处是什么(为什么要做)?不做的坏处是什么(可以不做吗)?

  等你回答完,其实你自己也就清楚老板赞成还是不赞成。

  又比如,你去朝他要钱,或者要人。

  他就会问:给了你钱或者人,产出是什么?

  投入产出比高,他自然给你钱。这样,想去朝他提要求的人,自己都得先掂量掂量,能用什么和老板交换到资源。对产出没有信心的,趁早也别去要资源了。

  何好德有一次和拉拉谈话,说起拉拉找他沟通,就叫“越级”。

  拉拉赶紧表白,是李斯特鼓励她直接找何好德沟通的。

  何好德哈哈笑了起来说:“没有关系,如果李斯特不介意,我也不介意。不过,不是每一个老板都不介意下属越级的,大部分老板不喜欢这个,你老板算是心胸宽想得开的。当然啦,有时候,他让手下来找我,做下属的有点为难。”

  拉拉搞不明白何好德的话到底啥意思,不像在说李斯特好话,又不知道是不是在批评李斯特。拉拉不敢正面做答,只说自己明白不可以随意越级。

  拉拉这期间暂代着全国行政的管理,上海办行政部三个女孩都甚为聪明乖巧,有的嘴上说话甜得要滴蜜,实际干活却一味偷懒。

  拉拉心里对女孩们的作为明白透亮,怎奈威望和权力是联系在一起的,你又不是人家名正言顺的主管,左不过是个临时代理,怎好扯下脸皮说硬话。逼得急了,小姑娘就递病假条。

  拉拉无奈,只好先抓重点,集中资源只求把装修做好,其他日常行政事务,少不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此一来,员工们对上海行政部的抱怨就多了起来。

  这日一早上班,就有人为快递收发的事告到李斯特那里。李斯特让人找拉拉。拉拉前一晚加班到凌晨三点,来晚了一些,待赶到李斯特办公室,就见李斯特不太高兴,拉拉赶紧解释了加班的事。

  李斯特嗯嗯着听了拉拉解释,把关于快递收发的投诉和拉拉说了。

  等拉拉答应下来,李斯特又说:“装修很忙,日常行政事务你还是要花精力管管。不然难免有不自觉的员工会借口太忙来搪塞本职,比如有的员工老说自己加班——其实,等下班后人都走光了,谁知道他是在加班干活还是在忙自己的,加班时间打私人电话、上网玩游戏的,我都见过不少。”

  拉拉刚和李斯特说了自己前晚加班到凌晨所以今天上班晚了些,李斯特就提起有人加班是假、私活是真,让拉拉觉得李斯特是话中有话在影射自己。拉拉嘴里唯唯答应着退出来,心里像堵了块大石头,特别不是滋味儿,又怀疑是自己多心,思来想去,不得要领,只得提醒自己多管管行政部几个年轻女孩。

  第一期工程进展顺利,看看接近尾声了。拉拉日夜忙碌,筹划着等第一期工程一结束,就要把所有员工都挪到完工的那一半场地去办公,以便第二期开工。

  有了第一次搬家的经验,拉拉明白搬家的工作量很大,便和李斯特申请调海伦来上海一段时间,好帮忙准备第二次搬家,也可以在第二期工程中帮自己一把。

  不料李斯特不客气地驳回说:搬家是靠搬家公司,又不是靠行政部搬;装修是靠装修公司,也不是靠行政部来做装修的活。

  拉拉见李斯特用词甚为严厉,一时不敢回嘴。

  晚上回到酒店,累得筋疲力尽,想到李斯特白天的态度,拉拉特别郁闷。干得半死,累得要命,捞不到句好,还受数落。拉拉觉得自己这会儿就像个可怜的受气包。

  何好德到全国各地巡查市场去了,不在上海。就算在,她也明白不能找他说这事,毕竟自己的主管总监是李斯特,得罪了李斯特,自己就不用混了。

  拉拉反省自己这几个月的所作所为,尽心尽力,遇到困难总是尽量自己搞定,几乎没让李斯特费心,自己就把项目操持得顺顺利利,李斯特对自己还有什么好挑剔的呢?

  他这些天对自己的态度显然不待见,究竟是什么原因呢?自己每次去找何好德,都是因为遇到比较大的难题需要请老板的示下,而且也都是先找李斯特汇报,他不愿意做决定又想回避去找何好德沟通,才老让自己直接去找何好德,不像是为了这方面的原因。

  “现在,对于李斯特来说,我的作用应该是很重要的,要是我不干了,麻烦的不是他吗?在项目进展到这样关键的时候,他怎么不笼络着我,反倒对我这种态度?”身为一心干活的傻牛,拉拉百思不得其解。

  拉拉这段日子活越发的紧,时常要熬到晚上10点才顾得上吃饭。

  下面的人不肯卖力,上面的又不领情,拉拉上下扛着,身边成天围着一堆供应商,有各式各样的问题需要解决,闹哄哄的叫人耳根不得清静。

  拉拉忍着熬着,心里又苦涩又惆怅。

12  话不投机

王伟发出最后一个mail,合上手提,看看表已经晚上八点半了。他左右活动了几下僵硬的脖颈,走到过道上望了望办公室,人都走了,就拉拉还在埋头干活。

  自从上次的搬家风波之后,王伟留心观察了一下,不得不承认拉拉特不容易,一个人要操持N多事情。

  王伟感到一丝歉意,便留了心,想找个机会补偿一下。

  他在瞬间拿定主意,走了过去。没等他开口,拉拉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

  王伟说:“吃晚饭了吗?”

  拉拉抿嘴微笑道:“No。”

  王伟顺势道:“我请你吧。”

  拉拉摇摇头说:“不啦,我还有活呢。谢谢。”

  王伟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平时他要是在办公室里说声请客,没有不马上相跟着的。他稍稍愣了一下,放得特别和蔼地说:“活是干不完的,饭总是要吃的。”

  拉拉客气地说:“谢谢,可我的活儿真挺急。”

  王伟索性走到她旁边的座位坐下说:“你今晚总得吃饭不是?”

  拉拉笑道:“那当然,不然我要晕过去的。”

  “我等你把你的急活儿干完,我也还有几个mail要写,不白等着你。除非你还为上回的事儿记仇。”王伟本来只是想着要补偿一下拉拉,结果她的拒绝,使得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邀请其实还有一个潜在的重要原因,就是他私心里很愿意和她一起吃这顿晚餐,他不由得体贴中又顺带使了个将军的小伎俩。

  听王伟这样说,拉拉只得说:“不记仇。那您可得等上至少半小时呢,我怕饿着您。”

  王伟拉近距离说:“这不都下班时间了吗,用不着用‘您’来表示你实际上不肯原谅吧。”

  拉拉被他逗乐了,说:“只要你肯原谅我,我就宽心了。”

  王伟挥挥手说:“那就这么定了,你先忙吧。”

  他起身走开,走了几步,又回头说:“你别着急,我的活儿也不少,你这边完事儿了叫我一声。”

  王伟放下总监的架子主动表示友好,教拉拉连日不开的心里透进了一丝亮光,她感觉心里松快些。

  拉拉抓紧干完手中的活,便准备打王伟的分机,一抬头,王伟正透过他办公室的大玻璃窗望向这边,见她抬头,他打了个询问的手势,拉拉伸手比划了个OK,王伟点点头。

  王伟交待说:“你到大堂正门等我,我去把车开过来。”

  拉拉等王伟开了部黑色的奥迪A6过来,便走去开后车门。

  王伟邀请道:“要不你上前边坐着,我好给你介绍介绍上海?”

  拉拉迟疑了一下说:“上海我常来。”

  王伟坚持说:“你那不是常来干活的嘛,又不是常来闲逛呀。”

  拉拉笑着依他的邀请坐到前排副驾驶的座位上。

  王伟松开领带,侧过脸来问拉拉:“想吃啥?”

  拉拉信口说了个:“随便。”

  王伟不同意:“不能说随便,得说点具体的。”

  拉拉老老实实地说:“我光来干活了,不知道具体的哪里好吃呀。”

  王伟说:“这样,我提供三个选择,你挑一个吧。‘海之幸’无限量吃日本菜,‘梅龙镇’吃上海菜,要不就‘东北人’吃东北菜啦。”

  拉拉说:“挺累的了,‘东北人’太闹。”

  “那就‘海之幸’吧。”王伟替拉拉做了决定。

  可拉拉却有了自己的主意,她说:“其实我想吃上海菜,我喜欢炒年糕。”

  王伟不以为然地说:“上海菜有什么吃头,就去新乐路的‘海之幸’,他们有不错的青酒。”

  拉拉觉得他有点好笑,心说,你刚才不是还让我在三样里挑一样吗,我现在挑了你又说没吃头,那你起先干吗还列出来让我挑呀?

  王伟说服她道:“你到了那里就知道了,你会喜欢的。”

  “海之幸”的用餐环境不错,拉拉挺喜欢那里的三文鱼刺身和青酒,美中不足就是两人话说不到一块儿去。

  王伟一杯青酒落到胃里,放松地舒展一下身体,对拉拉说:“现在的女孩好多脾气都大。有一回,我请一女孩吃饭,吃饭的时候大家都高高兴兴的。吃完饭,我一问她住的地方,和我房子的方向正好相反,我要是开车送她回去,再自己回家,就得兜大半个上海,我那天特累,真不愿意开那么久车,那个地方打的也很方便,我就和她商量,能不能我帮她叫到车,她自己打的回家。结果,她脸拉得N长,‘嘭’的一声甩上车门就走了。挺有气质一女孩,我本来对她印象还不错,那一下特莫名其妙,我就懒得再搭理她了。”

  拉拉反问道:“你觉得她发脾气莫名其妙吗?”

  王伟肯定地说:“当然莫名其妙啦。我那天不是太累,不想开那么远车嘛。”

  拉拉质疑道:“既然那么累,你干吗还非那天和人家吃饭呀?这不是两人期望值没同步嘛。”

  王伟解释说:“事先约的,我也不能预见那天我会那么累呀。”

  拉拉觉得那不是个理由,就说:“那你和人解释一下你是太累了才让她自己打的回去的不就得了。”

  “我那不是很礼貌地和她商量,我帮她叫到车再走,还不行吗?”王伟有点委屈地说道。

  拉拉说:“我倒觉得我能理解人家为什么发脾气。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期望值的问题。换了我是你,我就会解释明白为什么要让她自己打的回去。”

  王伟不同意地摇摇头说:“不关期望值的事,大家压力都大。那要是喝了酒,还非得要我开车送回去?”

  拉拉多心了,马上说:“哎,我不要你送呀,这里叫车不难。”

  王伟说:“我又没有说你。”

  拉拉忍着气说:“我自愿的。”

  王伟没有注意到拉拉不高兴了,随口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回头看看吧。”

  这下拉拉更不高兴了,赌咒发誓说:“回头我要是让你送,我是小狗。”

  王伟笑道:“那行,你可记住咯。”

  拉拉心说:这EQ水平可不怎么样,这样的EQ都能混上个总监,我杜拉拉可真是混得不得意呀。

  既然说不到一处,又觉得自己人生失意,拉拉就打定主意,集中精力享受美味,以多少弥补一下人生的失意。

  她索性不大搭理王伟,自己又吃又喝的,王伟说啥,她就敷衍地说他说得对。郁闷得王伟直想质问她:我请你吃饭,怎么倒得罪你了?

  两人吃了饭出来,拉拉飞快地拦到一部的士钻了进去,一边礼数周到地和王伟说:“谢谢您请我晚餐,今天晚上我很愉快。我先走啦,您一会儿开车慢点儿。明儿见。”

  王伟没话说,因为拉拉又有礼貌,又不劳动他开车相送,他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王伟自己开车回去的路上想想有点纳闷:这杜拉拉也不笨呀,干得这么辛苦,怎么到现在老大不小的了,才混个主管当着,还是个特没出息的行政部的主管。

  转念又想,她虽然有点刻薄的毛病,人倒有点意思,和上海女的很不一样,和北京女的也不一样,下次找机会再请她吃饭,看看她到底哪门哪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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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1 17:25:09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云南省丽江市 电信
13  受累又受气该怎么办

拉拉和王伟分手后,回到酒店就把自己泡在浴缸里,水龙头有点没关严,水珠往下拉着拉着,隔三秒钟就发出好听而单调的叮咚声圆润地坠入浴缸的水里,使得房间里显得越发的静谧。

  水漫过拉拉美好的身段,她把头发湿漉漉地散着,头靠在浴缸一头一动不动地躺着,两眼盯着对面被热水的雾气弥漫了的镜子,陷入了沉思:自己和王伟的差别到底在哪里,王伟活得神气活现,自己却干得多拿得少还要做受气包。

  拉拉小时候,老师教导大家说:劳动创造世界。因此她一直不惜力气热爱劳动,不论是脑力劳动还是体力劳动。

  拉拉又向来以为,做下属的就要多为上司分担,少麻烦上司,尽量自己摆平各种困难,否则老板要你这个下属干什么用。

  基于上述两点认识,拉拉总是很少麻烦李斯特,自己悄没声息地就把许多难题给处理了。

  当然,她也学过: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

  之前,她没有想过,她在DB正是属于人们常说的那种“典型的干活的人”——就是个廉价的“劳力者”。

  浴缸里的水温慢慢凉下来,拉拉也渐渐地理出了一条思路:

  就是因为自己和李斯特沟通不够,遇到事情都是自己默默干了,所以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发生过多少问题,有多少工作量,难度有多大。于是,他就不认为承担这些职责的人是重要的。鉴于他不认为你是重要的,他就不会对你好,甚至可能对你不好。

  而王伟干的是销售,销售工作有一个显著特点,就是工作指标特别容易量化。每个月卖得多了或是少了,给公司赚了多少钱,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他卖得好,所以,他是重要的,EQ低一点也没关系。

  拉拉找到李斯特不待见自己的原因后,忍着气,定下心来给自己规定了几条和李斯特工作的原则,试用之后,果然有效。

  于是,拉拉的BLOG里就有了下面这段博文:

  干了活还受气该怎么办?

  1.我把每一阶段的主要工作任务和安排都做成清晰简明的表格,发送给我的老板,告诉他如果有反对意见,在某某日期前让我知道,不然我就照计划走——这个过程主要就是让他对工作量有个概念。其中提出日期限定,是要逼他去看工作表(老板们很忙,你的mail他常常会视而不见,甚至有可能根本不看);用简明的表格来表述,是为了便于老板阅读,使他不需要花很多时间就能快速看清楚报告的内容。

  2.我刚开始接管这个部门的时候,本着尽量不给老板找麻烦的原则,我会尽量不把难题交给他,很多困难都自己想办法协调解决。

  但是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使老板轻视我,他根本不了解工作的难度。

  后来我就改变了这个策略,遇到问题我还是自己想法解决,但是每当这个时候,我会先带着我的解决方案去找老板开会。

  每次开会,我会尽量挑一个他比较清醒而不烦躁的时候,单独地只讨论某一方面的一个大的困难。

  我让他了解困难的背景。等他听了头痛的时候,我再告诉他,我有两个方案,分析优劣给他听,他就很容易在两个中挑一个出来了。

  这样,他对我工作中的困难的难度和出现的频率、我的专业,以及我积极主动解决问题的态度和技巧,就有了比较好的认识。

  3.每次大一点的项目实施过程中,我会主动地在重要阶段给老板一些信息,就算过程再顺利,我也会让他知道进程如何,把这当中的大事brief(摘要)给他。最后出结果的时候,我会及时地通知他,免得他不放心,我从来不需要他来问我结果。

  这样,他觉得把事情交给我,可以很放心,执行力绝对没有问题。

  4.在需要和别的部门的总监们,或者和president(总裁)和VP(副总裁)一起工作的时候,我特别注意清晰简洁而主动的沟通,尽量考虑周到。写mail或者说话,都非常小心,不出现有歧意的内容,基本上不出现总监们抱怨我的情况,这样一来,我的老板就觉得我很牢靠,不会给他找麻烦。

  就像拉拉自己在blog中写的那样,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拉拉和李斯特之间的信任建立起来了。李斯特开始大事小情都爱找拉拉商量。

  拉拉在磨练中,飞快地成长,先前懵懵懂懂的职业发展意识清晰起来,她认识到了自己的力量,确定自己把这个项目拿下,是卓越的表现——而且,这个项目如果没有她,李斯特就是不行。所谓地球离了谁都照样转,可不见得都是对的。

  因为了解了自己的价值,拉拉看明白了李斯特对自己的刻薄。她还未掌握讲价之道,但是明白碰到老李这号不自觉的老板,就只有自己捍卫自己的利益了,难为情也得开口,否则,就白被剥削了一场。

  她硬着头皮来找李斯特,涨红了脸说:“老板,装修项目总算是顺利完成了,另外,我代理了这半年的全国行政,一切运作也都正常。工作结果证明,我是胜任行政经理这个岗位的。我想知道,是否会有进步的机会。”

  李斯特没有料到老实的拉拉会来找他讲价。他一下感到背上有点不自在起来,不由得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

  拉拉的问题他不愿意回答,他对这个事情拿不定主意。对于他来说,最好就是拉拉不提这方面的要求,然后维持现状,给他把行政这个家当好。拉拉一开口,他的头就大起来了,本能地决定先拒绝拉拉。

  李斯特知道拉拉不愿意离开广州,虽然他对拉拉有点于心不忍,还是找个由头说:“你的location(常驻地点)在广州,而行政经理这个职位是要设在上海的,所以,没有办法。拉拉,你知道,公司用人的原则是因岗设人,不是因人设岗。公司不可以因为你在广州,就把这个职位设到广州去,你能理解吧?”

  李斯特这个理由很正当,拉拉回不出什么,但是心里却愤怒了:你调我来上海做项目的时候,怎么不考虑我的location是在广州,而不是在上海呢?

  拉拉略顿了顿说:“李斯特,我不介意出差,我可以每个月到上海出差至少一周。过去这半年,我一直是来回出差,不单日常的全国行政管理一切正常,就连项目,我也做得很好;而且,我手中的资源,比起玫瑰在的时候,还少了两个人头——我顶起了玫瑰的职责,广州办并没有额外的人来顶我原先的职责,北京的王蔷走后,这个位置,公司一直还没有填进人头,也是我顶了半年,这些您都是了解的,我等于一个人,干了两个主管和一个经理的活。”

  李斯特没有料到拉拉会直截了当地提出要求,沉思了片刻说:“是的,你做得不错,但是,因岗设人是原则,原则是一定要遵循的。”

  拉拉气结,反问李斯特:“那么,那些为公司做了贡献的优秀员工的利益,有适用原则来维护吗?公司就不考虑他们职业上升的空间了?”

  李斯特一摊手说:“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的,明知道不合理,却没有更好的解决之道。这就是为什么,有时候优秀员工会流失的原因。这很可惜,但是,也很无奈。”

  拉拉想起柯必得前几天在走道上对她说:“拉拉,不容易呀,亚太区的人都说你这个项目做得好,钱又花得少,何好德很满意你的工作呢。让你们李斯特给你申请一个总裁奖吧,报给何好德批。”

  拉拉想,得,不给我当经理,我就去欧洲玩一趟吧。玫瑰上次得了总裁奖,金额是2000美金,我总该不低于这个数字吧?

  她咽了口吐沫说:“项目完成了,会不会有相应的奖金?”

  “何好德最讨厌人家讲钱了,讲钱就不好了,工作不是为了钱。”

  拉拉不接他的话,坚持说:“玫瑰上次能批到总裁奖,我们这个应该更没有问题了。”看来李斯特是不预备给拉拉任何奖励了。

  拉拉口中的“我们”,其实是“我”的意思,她跟着李斯特干了一段,不知觉中受李斯特的风格影响,为自己要钱的时候,就用了个“我们”。

  李斯特把拉拉当傻瓜到底说:“这个项目工作量很大,项目小组应该得到表彰,特别是你,很辛苦。我正想着跟公司提议给你去做一个水晶的纪念牌,一定要做一个大的,小的我不要。柯必得很小气的,不知道他会不会有意见,如果他不愿意,我自己掏钱,也要做这个水晶牌。”

  拉拉干脆地说:“柯必得亲口和我说,可以由您这里提议给我申请一个总裁奖,他不会反对的。”

  李斯特装傻充愣说:“他没有让我提议呀。”

  拉拉坚持说:“按常规流程,要提升一个人,或者给一个人加钱,不是应该由用人部门自下而上地申请吗?”

  话说到这里,李斯特只得说:“我回头查查公司申请总裁奖的有关政策。”

  窗外有一片法国梧桐的落叶飞舞着缓缓飘下,两人都掩饰着望向那片翩迁的落叶,一时冷场了。

  拉拉郁闷,李斯特也有些尴尬,觉得拉拉现在是个十足的headache(令人头痛之事)。

  拉拉对自己说:假如我不为自己争取,就不要指望有人维护我了。

  她收敛心神,又开口说:“老板,我的工资能否有一个调整?”

  李斯特索性涎着脸皮说:“你的工资不算高,也不算低,是中上水平。今年已经特批过一个5%了,现在再加的话,何好德和柯必得会有意见的。等年终调薪的时候,我会尽量给你多加一些的。”

  拉拉心说:撒谎!6800元的月薪是DB主管级别的中上薪酬水平吗?至少还能加1000!

  眼看着该说的都说出来了,拉拉担心再逼下去,当场落不到个好结果,反而会把李斯特惹急了,日后没有回旋余地。

  拉拉只得忍着愤恨,站起身来尽量平和地说:“那么谢谢老板。不好意思,很多情况,我在自己的层面上可能不了解,想着您总是我的老板,就问问。”

  李斯特也出了汗,不自觉地松松领带,口中尴尬地喃喃道:“不要紧。”

  拉拉飞快地跑出写字楼,找一块没人的空地,尖声大叫:“过河拆桥!”

14  猜猜为啥请晚餐

王伟透过玻璃窗,看到拉拉无精打采地从走道上走过。王伟站起身,紧走几步正想招呼她,就看到她已经在一个高级经理的房间门口站住了。

  王伟隐约听到那经理拖长声音说:“哎呀拉拉,我一看到你心里就为你难过,DB对不起你呀。”

  王伟心里骂了一声“混蛋”,那个缺乏阳刚的男声让他想起了小时候听的故事里,给鸡拜年的黄鼠狼,假模假样的没安好心。

  拉拉勉强打趣道:“你别逗我呀,想让我哭出来吗?我就站这儿哭,老板来了,我就说是你逗哭的。”

  她一边说,一边就忍不住红了眼圈。

  王伟看在眼里,连忙退回自己的房间,想了想,拨通助理的电话吩咐道:“伊萨贝拉,帮我请拉拉过来一下。”

  拉拉来了,站在门边,王伟连忙请她坐,又说:“拉拉,别人刚从云南给我带来一罐普洱,口感挺醇的,我想请你尝一尝。”

  拉拉说:“谢谢。”

  王伟不要伊萨贝拉帮忙,自己动手给拉拉泡上普洱茶。

  拉拉喝了一口说:“口感是好。”

  然后就询问地看着王伟的脸。

  王伟忙说:“哎,我说拉拉,你看你,像准备打架的猫,把背躬得高高的,我又不是要和你打架的狗,那么警惕干吗?”

  拉拉说:“哪里呀,我就是等着您吩咐我做事呀。”

  “你已经把装修上海办的大项目做好了,你这是帮何好德做了大事了呢。”王伟想让拉拉高兴,真诚地夸奖道。

  拉拉黯然地说:“这是我的本分。”

  王伟摇头说:“怎么会是你的本分。你只是广州办的行政主管。”

  拉拉耸耸肩膀说:“本来是我的经理玫瑰的本分,可她不是先兆流产吗,只好我充数了。”

  “也不是玫瑰的本分,是你的总监李斯特的本分。”王伟启发着拉拉的阶级觉悟。

  拉拉笑了笑说:“这事对李斯特的impact(冲击,影响)确实更大。”

  王伟说:“要说impact,那是对何好德最大,这事对他最重要。”

  拉拉垂下眼帘说:“是,我明白。”

  王伟关心地问:“拉拉,这次CEO乔治·盖茨来中国,TownHallMeeting(指大规模的员工会议)怎么没见你去?”

  拉拉疲惫地说:“太累了,他到的前一天晚上,我通宵了。”

  王伟说:“他进办公室的时候你总看到他了,感觉怎么样?”

  拉拉有点兴致了,她说:“哎,王伟,你觉不觉得我们的CEO长得挺像比尔·盖茨?”

  王伟说:“还有呢?”

  拉拉忽然又没了兴致,无精打采地说:“不关我事,CEO可离我太遥远了,他长得像克林顿都白搭。”

  王伟笑了:“也对,不过,李斯特离你近呀。”

  拉拉眼睛看着桌面说:“要那么说,离我最近的是玫瑰。”

  王伟暗示说:“何好德离你本来很远,但是好像也不远。”

  拉拉不吭声了。

  王伟压低嗓子说:“拉拉,justbetweenyouandme(就是我们俩之间说说),乔治(CEO)这次来上海,对中国经济发展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他非常看好中国市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拉拉有些不肯定地说:“DB要追加在中国的投资,公司规模要扩大。”

  王伟低声说:“假如发展顺利,howard(何好德)就要升官了。”

  拉拉笑了:“这还需要justbetweenyouandme呀,清洁阿姨都明白的道理。我还当您要和我说什么限制级的东西呢。”

  王伟搞不清拉拉是装傻还是不想再谈这个话题,只得也跟着含糊地说:“倒也是,那你就当我刚给你讲了一个不好笑的笑话吧。”

  拉拉有些沉不住气地说:“您叫我来要吩咐我做什么事情吧?”

  王伟诚恳地说:“拉拉,我想请你吃饭。”

  拉拉说:“您请过了呀。”

  王伟假装没注意她在用“您”称呼自己,说:“上次是因为要给你赔情,这次就是朋友之间吃饭聊天,放松放松,就你和我。”

  拉拉狐疑地看着王伟,她受够了总监们的气,原则上,她觉得和总监们每接触一次,她就要吃亏一次,总监们是不可能是她杜拉拉的“朋友”的。

  王伟看她没有马上回答,又补充说:“我今天不累,饭后保证送你回酒店。”

  拉拉被他这话逗笑了说:“您太客气了。我就是觉得老让您请,不合适。”

  王伟说:“合适,这个是TeamBuilding(团队建设),也算做是跨部门沟通。”

  拉拉含笑道谢,又问王伟:“除了吃饭,您准还有事找我?”

  王伟说:“是。”

  他手里摆弄着笔,一时没有说话。

  拉拉敏感地追问说:“是我什么地方做得不妥当?”

  王伟说:“不是。你和岱西是不是有点小争执?”

  王伟管的大客户部按地理位置分为三个大区:东大区、南大区和北大区,每个大区各设一名大区销售经理,岱西是东大区经理下属的一个小区销售经理,上海女子,30上下,生得貌若天仙,是DB中国有名的美女。她的皮肤光洁得像瓷器,没有一丝半点的瑕疵,半透明一样的白里透着粉红,头发有点自然卷,一对猫眼,摄人魂魄,总教人怀疑她是不是白种人和黄种人的混血儿。

  岱西不但模样可人,而且业绩骄人,收入颇丰。这样的女子,对男人挑得厉害,到了年近30,更不知道嫁给谁好了,只好在那里晃来晃去。好在事业是不会辜负她的,不但东大区经理和王伟都器重她,就是何好德见了她,有时候也笑着说个“嗨”。岱西顺理成章脾气大些。

  乔治到华的前一天,DB中国刚刚把上海办收拾停当,行政部依据管理层的批准方案,指派好全部座位,让员工全部各就各位。岱西一看公布出来的图纸,就火大了,叽叽歪歪地找来上海办的行政部助理麦琪,要求换一个座位。

  麦琪说:“这个事先都是给各部门看过的,你们王伟都批准的了。”

  岱西蛮横地说:“王伟没有和我说过,我不同意。”

  麦琪也火了,说:“那你们部门到底谁说了算?!”

  岱西根本不把行政部放在眼里,在她看来,行政部就是个该对销售部绝对服从的部门,她用轻慢的语气说:“他那么忙,哪里会挨个去看图纸?还不是你们说什么他就签字了。”

  麦琪说:“签字就要负责。”

  岱西耍赖说:“总之我不搬。给我叫你们杜拉拉来。”

  一面就有人把忙了一个通宵的拉拉给喊来了。

  拉拉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麦琪马上递过手中一张平面图指点着告状说:“岱西不要分给她的这个cubicle,她要挑那边那个cubicle!”

  CEO乔治马上要到了,拉拉眼中快要喷出火来,她一把抢过麦琪手中的平面图,哑着嗓子怒声喝斥道:“我让你干吗来着?谁让你在这里浪费时间?你不知道现在的沟通渠道和原则是什么吗?有急事让各部门总监找我说!不然就等乔治离开上海再谈!”

  拉拉把平面图三下并作两下撕得粉碎,扔在地上,转身就走。

  岱西气得跳脚:“你有脾气!我也有脾气!”

  麦琪低声哼道:“我们大家都有脾气!”

  岱西的上司东大区经理当天出差不在上海,早有人飞跑去报告王伟。鉴于岱西虽然破口大骂,还是搬到指定座位去了,王伟就乐得装不知道发生了这回事儿。

  事后,拉拉找个机会,就自己的态度向岱西道了歉。岱西哪里受过这等恶气,又是当众下不来台,她余怒未消,又不好打笑面人,嘴上说可以理解,心里总觉得憋着口气,有机会就叽叽歪歪地在王伟面前给拉拉扎针。

  拉拉听王伟一说,就明白他想给说和说和。她连忙把她已经给岱西道过歉的事情说了一遍,又问王伟:“要不要看看是否能调换个cubicle给岱西,好让她稍微满意些。”

  王伟说:“我建议你主动去找岱西,问她本人吧。女孩子嘛,都好个面子。”

  拉拉马上说:“好的,我去问她意见。只要不违反原则,能调换就调换一下。”

  王伟点头说:“那就先这样。下班后我给你电话,估计7点前吧,咱们大堂后面那个门碰?”

  拉拉走到门边,想起了什么说:“不会是因为这个要请我吃饭吧?上回岱西想换座位的事情,是我态度不好,该我请岱西吃饭才对。”

  王伟吸取上回的教训,马上立场清晰地说:“你别多疑呀,我压根儿没那意思啊。”

15 1001个笑话

王伟把车开进一个闹中取静的小区,小区里树木葱茏,草坪修剪得很雅致,黑暗中可以看出影影绰绰的楼房的外墙都是红砖的。

  拉拉疑惑地问:“这是哪儿呀?”

  王伟简单地说:“我家住这儿。”

  拉拉不知道这算什么意思。

  王伟解释说:“我先把车开回来,我们等下打的士出去,我今晚不开车了,这样可以方便喝酒。”

  拉拉“哦”了一声,心里挑剔着:也不先说明一下就把人带到这里来了,EQ就是不怎么样。

  王伟泊好车,问拉拉:“想吃啥菜?给你三个选择。”

  拉拉有了上次的经验说:“你说哪个就哪个,我挑了也白挑。”

  王伟说:“哎,别这么负面的态度嘛。我们这次吃上海菜吧,你不是想吃炒年糕吗?我们去肇家浜路的‘苏浙杭’怎么样?他们的厅挺好的。”

  拉拉的胃里装满了炒年糕,王伟几乎没有动那碟炒年糕,全被她一个人消灭掉了。此外,她还吃了不少醉蟹,若干海蜇头。她的一直压抑着的悲愤,就被饱胀的感觉给麻木了。她的脸色红润起来,人也有了力气。看来“人是铁饭是钢”,果然是真理。人吃饱了,愤怒感就迟钝了。

  她在饭间喝下的几杯干红,更是让她的眼神流光溢彩起来,说话的时候,就不那么话中带刺,也不傻干的老牛样了。她有时娇笑起来,挥着修长的手臂打手势。说到高兴处,她顺手除下发卡敲着桌面,染成栗色的长发,又密又有光泽,像瀑布一样柔顺地垂到她的肩胛骨下。

  酒足饭饱,两人走出“苏浙杭”,站在肇家浜路上等车。

  王伟建议说:“还早,我再带你感受感受上海?”

  拉拉不领情道:“我又不是乡下人。”

  王伟说:“我的意思是你总是外地人嘛。”

  拉拉咧嘴笑起来:“那你就是说我是乡下人。”

  王伟眼睛盯着路过的的士张罗着拦车,一面笑道:“你怎么强词夺理呢?”

  拉拉一拉他手臂说:“哎,我想跟你讲讲乡下人的典故。”

  王伟拦到车,把拉拉哄进车里,一面说:“行,原来还有典故。”

  拉拉绘声绘色地讲起笑话来:“在不久的以前,上海人管外地人叫乡下人,所有上海以外的人,都是乡下人——这不奇怪,听说巴黎的公车售票员也有类似的态度,他们觉得巴黎以外的全世界各地的人都是乡巴佬——话说有个上海有钱人,他们家的女佣也是上海本地人。有一天一大早,有人揿门铃,主人问说是谁。女佣去开门,回来说,是两个乡下人。主人就又说,你去问问哪里来的。女佣就问两个来访的说,你们哪里来的?那两人就说了,他们是北京来的。女佣就跑回去对主人说,先生呀,是两个北京来的乡下人寻侬。”

  身为北京人的王伟听明白了,说:“行呀,拉拉,你是骂我那,还是骂上海人哪?”

  拉拉狡黠地说:“乡下人早都是个中性词了,在上海,‘乡下人’就是‘外地人’的意思。好比在广州,当地人管非广东人吧,一概叫做‘北方人’。”

  王伟喝下的干红比拉拉还多些,一瓶DYNASTY,有三分之二到了他的胃里,血液循环一好,人的情绪就愉快起来。他觉得拉拉的笑话傻乎乎的,饭后听了挺受用。就说:“行,你还有这本事,能讲笑话。再讲一个。”

  拉拉吹嘘起来:“当然,我能讲1001个笑话。不过,我每次只讲一个。下次我可以给你讲个光头俱乐部的故事。”

  王伟赞成道:“也好,我们可以吃1001顿饭。”

  拉拉却忽然嚷嚷起来:“百乐门!百乐门!”

  王伟顺着她的手指往车窗外一望,车正经过百乐门,他奇怪:是百乐门呀,怎么了?

  拉拉求证说:“是电影里的那个百乐门呀?”

  王伟说:“是呀,舞厅嘛。”

  拉拉兴奋地说:“吓!小时候看电影,资本家、特务、地下党,都到百乐门来哦。”

  王伟随口问道:“你想去?”

  拉拉八卦地说:“我想看看歌女是不是还在里面唱‘夜上海’。”

  王伟不以为然道:“这里没有什么意思,都是些中年人才来。回头我找人问问还唱‘夜上海’不,要是还唱,下次带你来。”

  拉拉不高兴了,说:“那哪里才有意思?”

  王伟说:“这里都是跳交际舞的,有什么意思。我喜欢disco。”

  拉拉不爽道:“我跳不动disco,我心脏不好。”

  王伟觉得好笑说:“没有要你跳disco呀,我现在带你去个好地方。”

  拉拉转过头去,背对着王伟翻了他一眼,乘他不注意又在黑暗中小声嘀咕了一句:“EQ低!”

  王伟把拉拉带到一个酒吧,这个酒吧分两层,每层的面积在200平米左右,一楼挂着个很大的投影屏幕,正放着个英文片子,中间是个长方形的特大的啤酒柜,敞开着,冰块里埋着各种各样的啤酒。王伟引拉拉到酒柜前看啤酒,介绍说:“这里的啤酒有200多种不同的牌子。”拉拉在冰块间扒拉了几瓶看看,都不认识,全是些怪里怪气的牌子,标签上印着全世界各地的文字。她没有什么兴趣地把啤酒瓶给放回去了。

  王伟在一边说:“你不识货。”

  拉拉听他说自己不识货,老大不高兴,憋着气不理他。

  王伟没察觉,兴致勃勃地引着拉拉上了二楼,二楼比一楼安静很多,光线幽暗柔和,正放着怀旧的音乐,客人多斯斯文文地喝酒聊天,中间是个半大不小的舞池。

  王伟提议说:“喝啤酒吧。”

  一面就给自己挑了个牌子。

  服务生问拉拉要什么牌子,拉拉拿不准主意,王伟指点了一样给她。

  人家又问她要黑啤还是白啤,拉拉傻眼了,她向来以为啤酒就是金黄色的,哪里知道有黑白之分的。

  王伟又建议说:“白啤吧,黑啤你喝恐怕重了点。”

  拉拉很惭愧,觉得自己就是赚钱太少,连黑啤白啤都不认识,一面恨不能拿啤酒瓶把王伟砸昏过去,这样就没有熟人知道她不认识黑啤白啤了,一面脸上还得假笑着掩饰自己的恼羞成怒。

  酒上来后,两人对喝起来。你一杯我一杯,越喝越高兴,互相看着对方的脸傻笑。

  王伟就说:“你怎么老批评我?”

  拉拉否认说:“我啥时候批评你了。”

  王伟笑笑说:“EQ低,是什么好话?”

  拉拉心虚道:“我没说你EQ低呀。”

  王伟指指她的胸前说:“你心里没说呀?”

  拉拉抵赖说:“我有啥资格说您呀。我EQ比您更低。要不怎么您是总监,我只是个小主管呢。”

  王伟听她划分阶级,马上说:“你真没劲。”

  拉拉闹脾气道:“我就是没劲嘛。我是猪。”

  王伟赶紧求和道:“得,我错了。看我是诚心诚意想带你来这儿放松放松的,你不喜欢这儿吗?我还以为你就喜欢这样的地儿呢。”

  拉拉说:“谁说我不喜欢了,我挺喜欢那个舞池,这样的萨克斯风,我最喜欢了,又忧伤又善良,像我一样,没有胆量又有妄想,是个地道的废物。”

  王伟不解地问:“那你说我是啥?”

  拉拉叹气道:“我倒知道你是啥,不过,你是不会知道我是啥的。”

  王伟有些不悦,假装不在意说:“那你告诉我你是啥。”

  拉拉不吭气,掉头看着舞池,留声机里正放着“月亮河”。

  王伟说:“想跳吗?我请你跳一支?”

  拉拉点点头,王伟就拉起她。

  拉拉挂在王伟的肩膀上,摇摇晃晃着,觉着说不出的舒服。

  她想:可惜王伟EQ低了点,不然真是太舒服了。

  啤酒的力量,加上“月亮河”,借着王伟的肩膀,让她在舒服之下终于哭了起来,压抑多日的失落惆怅,化作眼泪鼻涕,全糊到王伟笔挺的西装上了。

  王伟掏出手绢给拉拉,一面把她拥紧了一些,揽着她继续在原地轻轻地晃着,她在他胸前无声地抽泣着,身子抖得像秋天扑簌簌的落叶。

  他起了怜惜之心,但他并不十分明白她。比如他知道她现在很伤心,也觉得她有理由伤心,但是不理解她为什么要如此伤心。他想莫非自己真的是EQ不够?下次不如由着她去百乐门好了。

  换音乐的时候,拉拉抬起头来,朝着对面的镜子暗自做了一个微笑,当作是一个表情的完结,然后就装没事人一样回位置上去。

  她和王伟说不早了要回酒店。

  王伟自然说送拉拉回去。

  没想到拉拉拒绝了,她坚决地说:“不用了,咱俩方向正相反,都累了,干吗送来送去的,我又没醉。”

  王伟犹豫了一下,拉拉一上车,他就拉开车门跟了上去。

  拉拉嚷嚷道:“哎,你干吗?我自己能回去。”

  王伟不接她的茬,催问道:“别让司机等着,你住哪家酒店?”

  拉拉指着他说:“这可是你自己要送的!”

  王伟哄她说:“是是,是我自己要送的。哪家酒店?”

  拉拉把房卡扔给王伟说:“这儿呢。”

  然后就脑袋一歪睡了。

  王伟只得把她的房卡拿过来看了看,吩咐司机说:“长寿路交洲路,古井假日。”

  看看快到了,王伟轻轻拍拍拉拉说:“哎,没事儿吧?喝多了?”

  拉拉迷迷糊糊地娇声说:“嗯。”

  王伟叮咛说:“我扶你,能行吗?一会儿到大堂,你尽量走稳点啊。”

  拉拉神气地说:“什么话!到了大堂,我自然自己走,不然影响多不好。”

  王伟给她逗笑了说:“你要自己走呀,那再好不过了。”

  王伟付了钱,扶着软绵绵的拉拉下了车,心说,看你自己走。

  到了大堂,拉拉竟然真的自己走,并且威严地看了王伟一眼,搞得王伟暗自诧异:到底是自己情商不够高呢,还是拉拉的意志特别坚定呢?

  他们穿过大堂,到了电梯前,拉拉像一个淑女那样礼貌地和王伟告别说:“我上去了,谢谢您送我回来。”

  她挥挥手就把王伟关在电梯外面自己上楼去了。

  王伟愣了一会儿,走出大堂,等了小几分钟,打电话到拉拉房间里。她马上接起电话,没事人一样语调态度都温婉地说:“我回房间了,没事儿,晚安。”

  王伟说:“晚安。”

  他心里装着很奇怪的感觉回去了。

  第二天,王伟回到公司,整个上午都没有看到拉拉。他按捺着,没有让伊萨贝拉去行政部找人。下午过了一大半,才见拉拉来了。王伟正犹豫着要不要打她的分机,“噔”的一声,她给他发了个mail(电子邮件)过来。他马上扫了一眼主题:“sorry”(对不起)。他想,看这题目应该是私信,忙怀着期待和好奇打开邮件,内容却令他大失所望,只有区区毫无感情色彩的两个中文字:“如题”,没有任何想象空间。

  王伟既失望,也有些生气。他回了个邮件,内容只有一个表情符号:“?)”。

  他想:你喜欢简洁,那我就简洁。

  王伟决定相当一段时间不请拉拉吃饭了,也不请她喝酒,看她还整天没事人的面孔、给他发“如题”的mail不。

  但是,拉拉接下来不但没再给他发“如题”的mail,干脆上海办就见不到她人影了,王伟隔了一周问过行政部,知道她回广州去了。拉拉这一走,王伟一连三个多月没有见到她。

16  最后的玫瑰

拉拉回到广州的时候,玫瑰回来上班了。

  上海滩一笑生百媚的玫瑰,谁人不曾为她顾盼,如今竟转做了长长的雨巷中忧郁的紫丁香,教多嘴多舌的人看了,直咂嘴说不知道是命弄人还是人弄命。

  玫瑰的肚子平平的,忧伤地和李斯特说,孩子没保住。

  李斯特像个慈祥的祖父,安慰了她一番。

  两人遂共进午餐,席间甚为融洽。

  李斯特现在是世界上最轻松愉快的人,他觉得项目顺利完成了,玫瑰又回来了,以后行政这一块就不用他再操心了,虽说这半年拉拉基本上都自己独立照看好行政部,但是他总觉得拉拉资历还浅,要在旁边观察着。现在好了,他又可以当甩手掌柜了,他暗自庆幸自己对拉拉的英明处置,否则的话,现在玫瑰突然回来,两个行政经理,他就头大了。

  玫瑰吃了李斯特请的午餐,回到办公室就切换场景,她关起门来手脚麻利地拨通了拉拉的电话,娇声说:“拉拉你辛苦啦,见面我请你吃饭吧。”

  拉拉已经听说了玫瑰的肚子是扁扁的,这本来也不出乎她的预料,只不过她向来不想多管玫瑰的闲事。既然玫瑰的肚子不方便问候,拉拉也说不出旁的什么,只有说:“好久不见了,还是我请你吧。”

  玫瑰亲热地说:“谁请都一样,就是好久不见了,一起说说话。”

  拉拉不知道她们之间有什么可说的。

  玫瑰下班回家,玫瑰妈妈抱怨着:“家里那么多事情要办,我里里外外忙都忙死了,恨不得长一百双手出来,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玫瑰敷衍道:“公司里有点事情要处理。”

  玫瑰妈妈好奇地问:“你不在,他们那个项目做得怎么样?”

  玫瑰懒洋洋地说:“杜拉拉傻乎乎的,把活全都做好了。”

  玫瑰妈妈有点意外:“她倒能干。那就让她干去好了,你赶快办你自己的事情吧。”

  “李斯特不会提她的。其实拉拉倒是个很好的经理人选。”玫瑰言语之间看透了李斯特。

  玫瑰妈妈劝说女儿道:“关我们什么事情,让他们去好了。”

  玫瑰不甘愿地说:“老李太坏了,他不配有拉拉那么好的经理。”

  玫瑰妈妈说:“你不是说他也不肯升杜拉拉吗,不要管他们的闲事。”

  玫瑰冷笑道:“哼,他倒是有想升拉拉的一天。”

  玫瑰妈妈叨咕说:“你也是胆子老大,装了半年的大肚子。你今天回去和他说小人没保住,他信你吗?”

  玫瑰一挑眉毛道:“他信个屁!他从来就没有信过!”

  玫瑰妈妈吃惊地说:“哦唷,那你还回公司瞎搞什么!我同你讲,你不要再管公司里的事情了,你白拿了DB半年工资,还去欧洲玩了一趟回来,心里有气也该消得差不多啦。”

  玫瑰敷衍道:“嗯,嗯,晓得了。”

  第二天玫瑰上班第一件事情,就是找个由头让拉拉马上到上海一趟。拉拉懒洋洋地推说身体不舒服,过几天再说。

  玫瑰等不及,马上自己飞到广州。见了拉拉,亲切地拉着手,连说拉拉辛苦了,又瘦了。

  拉拉没奈何,只得打起精神和玫瑰找了家西餐厅吃饭。地方是玫瑰挑的,她果然知道享受生活,挑的地方环境很好,人往藤椅里一坐,身体就放松下来。

  拉拉劝说着自己,权当玫瑰不在,自己来这儿午间小憩好了。

  玫瑰不计较拉拉没有像以前那样对自己毕恭毕敬,点菜的时候她殷勤地征求拉拉的意见,等侍者写好菜单退下,玫瑰才端水喝了一口,微笑说:“拉拉,你比以前干练多了。”

  拉拉随便谦虚一下道:“还不是老样子。”

  “不,你自信了很多。”玫瑰执意夸奖,教拉拉心中揣测她的来意到底何在。

  拉拉笑笑说:“自信什么呀,我就是个干活的人。”

  玫瑰摇头说:“不是的,我能感觉到,你能干了很多,你的竞争力强了很多,这是这个项目给你的回报。”

  拉拉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低头喝水。

  玫瑰说:“现在你的实力已经明显超越了这个主管的位置,没和李斯特谈谈,看看有没有往上走的机会?”

  拉拉心里说,来了。她朝玫瑰不置可否地笑笑,没有回答。

  玫瑰身子往拉拉这边倾了倾说:“拉拉,我了解老李的脾气。其实,我特别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我在他手下,也经历过你这样的阶段。”

  玫瑰亲热地拉起拉拉的手,鼓励地说:“别丧气,你已经有了做经理的实力,DB不给你这个经理的位置,市场会给你的。”

  拉拉更说不出话来,想抽回自己的手,又不好意思。

  玫瑰放开拉拉的手,又诚恳地说:“拉拉,我不为我自己——过去你不直接向老李报告有些事情你就不了解,这回你直接向他报告了这半年,应该领教了老李的风格了:我就是生了孩子才回来,他也绝对不会动我的位置的,我的职业安全没有任何问题——我就是替你难受,要等他加薪升职,难!好员工在他手下只能郁闷,那些真不好好干混日子的人,在他手下倒自在,他还是不会动他们半根毫毛的。你干了这半年,应该比谁都更能明白我说的是啥意思。”

  她看看拉拉,拉拉低头玩着手中的杯子,不答话。她就有意停了停,好让拉拉先回味回味自己的话。等了几分钟,她才又继续说:“拉拉你是聪明人,你想,你要是走了,我再招个主管不会难;你不走,我更好,能少操心受累,对上级你又服从又可靠,你这样的下属,哪个做主管的得了你,不是他的福气?只是委屈了你,白干一场,就这么活生生地被老李利用了!他这是欺负老实人呀!我都替你不值。这也就是你,要是换了当年北京办的主管王蔷,肯定要回敬他颜色的,没有这么便宜的,欺负了人,还卖乖吧?”

  拉拉有点惊讶玫瑰为啥这么义愤填膺,她又不是王蔷,更不是杜拉拉,她什么亏都没有吃到,相反,她什么便宜都赚到了,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要说打抱不平两肋插刀吧,那不是她玫瑰的风格,拉拉自问也不是玫瑰的朋友。

  拉拉一时不明白玫瑰到底想干什么,也不想把她的话给吓回去,就故作不明地请教道:“做这个项目确实让我学到不少东西,是对我有好处的事情呀!其实,我挺感激李斯特给我这个机会的,要不是他愿意用我,我哪里能进步这么大?平时两三年学到的东西,抵不上这半年的强化哦。”

  玫瑰听了心里暗骂:弱智的东西!活该被欺负!

  一面只得耐心启发拉拉的阶级觉悟说:“这么大的装修项目,负责人除了要对行政专业,还得很熟悉了解我们内部的组织架构和公司的各项流程规定,老李要是从外部招人,新人根本几个月内上不了手,而老李当时本身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哪里能用外部的人?搞不好装修,乔治来中国,何好德到哪里去接驾?难道叫乔治连自己公司的办公室都不要进,就在希尔顿待着吗?影响了何好德的前程,看李斯特怎么安全退休!所以,你拉拉是他当时的救星了!我知道你是老实人,不想做些明争暗斗报复人的事,可你总要替自己的前程着想吧?你难道就愿意拿自己的青春白护送他老人家退休不成?那不叫老实,那叫傻!我要是你,总要找到一个经理位置跳槽,到时候,也叫老李明白,不用你,那是他的损失!你拉拉是有本事的,不愁在这个市场上找不到个好位置!”

  玫瑰一着急,就顾不上大公司的白领风范了,露出小巷女儿的真情本色,赤裸裸地煽动拉拉对李斯特的不满。拉拉看她张牙舞爪的猴急样,差点笑得喷出口中的水来说:“我哪里有那么大本事呢!”

  玫瑰像街头骗局中做托的那个,使出浑身解数游说道:“你是当局者迷,我旁观者清——你已经完全具备了经理的实力,事实上,你已经干了半年经理的活了,而且干得很好,不是吗?”

  玫瑰虽然不是什么好鸟,话也不是什么好话,但是拉拉不能否认玫瑰说的话也是事实。她看着玫瑰充满期待的脸,忽然想和这个美人逗逗笑,就说:“玫瑰,照你说的,李斯特该给我经理位置,那他让我当什么经理好呢?”

  拉拉以为目前身为行政经理的玫瑰听了多少会尴尬,谁知玫瑰满不在乎的说:“那是他的难题,不是你的难题。他若没现成合适的经理位置给你,他就该想办法创造一个位置给你。或者,他可以给安排你轮岗的机会,也可以给你争取一个海外的半年期assignment(指派职务或者任务),至少,他可以给你加30%的工资——他连这个也不肯做,对吧?”

  拉拉想想,玫瑰这方面还真是比自己有见识,这么一想,敌意就少了一大半,笑着和玫瑰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玫瑰你这么看好我,那你多关照我吧,有好的机会,介绍我去呀。”

  玫瑰一针见血地指出:“谁关照你也没有你自己关照自己牢靠。”

  话谈到这里,玫瑰认为,本次差旅任务已经完成,才开始专心享受美食,一面连连夸奖厨子的手艺。

  玫瑰当天晚上的航班就离开广州了。她走后,拉拉想:玫瑰专门飞来广州一趟,来回奔波,费了这么多口舌,原来中心思想就是一句话:“拉拉你离开DB吧。”玫瑰不是个善茬,她为什么如此关心我的前程,一个劲鼓动我走?是因为觉得我是她的竞争对手,怕她的位置坐不稳,要赶我走吗?

  转念又想:以老李的风格,玫瑰其实说得也对,她就是安安稳稳生了孩子再回来,老李断不会动她的经理位置的,到头来,白干了一场的还是我杜拉拉。

  一念至此,拉拉的血一下子就热了。想到自己这半年来没日没夜地拼命工作,却没有任何回报,闹得自己现在在上海办,活像马戏团里的小丑,走到哪里,都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有多嘴多舌的对她发些廉价带煽动的同情:“拉拉你真是不容易呀,看看你现在又黑又瘦,你们李斯特全靠你了!”也有不怀好意的,见她就问:“拉拉,你啥时候就该升职了吧?你们李斯特肯定给你申请了一大笔奖金啦!”

  拉拉做完项目后和李斯特的那场谈话,令她很难原谅李斯特。她想起自己气愤之下曾问李斯特:“那些为公司做了贡献的优秀员工的利益,有适用原则来维护吗?公司就不考虑他们职业上升的空间了?”

  拉拉永远记得李斯特冷酷的官僚嘴脸:“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的,明知道不合理,却没有更好的解决之道。这就是为什么,有时候优秀员工会流失的原因。这很可惜,但是,也很无奈。”

  拉拉又想起自己要求加薪的时候,李斯特的话:“讲钱就不好了,工作不是为了钱。”

  而半年前当玫瑰宣称自己先兆流产不能上班,李斯特来动员自己接项目的时候,说的那些鼓励的话,也仿佛历历在目。他说相信拉拉会在这样的重任中“学到前所未有的有价值的东西,从而使得自己的职业竞争力上升到一个决定性的新台阶”。

  还有自己接项目的时候,李斯特给自己加薪的那个廉价的5%,现在想起来就反胃。

  拉拉不能控制自己的脑子,往事风车般一幕一幕地过电影,越是回想,胸口越是觉得喘不过气来,要炸开一样,恨不能找块水泥地,狠命砸个杯子。

  拉拉很想知道李斯特这么待她是为什么,总不能用“犯贱”二字来解释吧。她想得太阳穴突突跳,终于不得不承认,一个三十岁不到的人,大约很难理解一个六十岁的人的想法。

  拉拉的前任过气男友曾经说她是个著名的行动家,这一点倒没有错,她是个想明白就做的人。

  外企多年教给她的SMART原则(本处指SMART原则中最后一条:任何事情都要有时间限制,到了一定时候,就要看结果),根深蒂固地影响着她的行事准则,她的时效性控制得很好。任何问题,拖了一定的时间后,她就会敦促自己:不能满足于自己一直在致力于某问题,就糊里糊涂无限期地拖下去;要给自己一个明确的时间限制,就是再复杂的事情,到那个事先定好的时间点,就一定要下一个结论,到底我该往哪个方向去了。

  李斯特是为了什么,不是拉拉能理解的;玫瑰肯定不是什么好意,可拉拉也不理睬她背后的动机——拉拉把李斯特手下所有表现好的、重要的员工,挨个排了队,看明白一点,要想靠表现好让李斯特主动提拔培养你,尚无先例。他几乎只在一种情况下会主动提拔,那是再不提拔会导致他自己过不了关。但凡有第二可行替代方案,他就延迟所有的提拔和变动。

  关于去找何好德求助的问题,拉拉的心里真叫千回百转。不去找他,自己在DB彻底没戏,他是她最后的希望;去找他呢,假使他做主给了经理的名分,自己就彻底得罪了李斯特,而到时候自己终究也只是李斯特手下的一名经理,日子恐怕也好过不了。再者,大老板们个个都是日理万机的,自己和何好德的级别差距,好比天地之遥,去找他,恐怕要惹他反感,自讨没趣——拉拉对于去找何好德,内心畏难,并无自信。

  思来想去,还就是玫瑰说的那条路,找工作吧。她说干就干,开始找工作了,找了一个月,却没个眉目。

  玫瑰隔三岔五就打个电话试探拉拉,怎奈探不明拉拉的动向。到底是根本没动手找工作呢,还是找得不顺利,一点也问不出来。急得玫瑰直跳脚,恨不能一脚把拉拉给踢出DB。

  玫瑰耐着性子和拉拉说:“拉拉,咱们都是七十年代生人,毛主席的语录背过不少吧?‘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这话明白吧?”

  拉拉说:“有这条,抗日时候说的?”

  玫瑰说:“关抗日啥事情?青春什么时候都苦短。”

  拉拉哼哼哈哈地说:“知道,玫瑰蔷薇都要趁怒放的时候怒放,别等凋零了才想怒放。我最近也在致力于找个好老公呀,要有钱有貌对我又好的——我自己呢,就不用那么辛苦了,笨女人才自己干得那么辛苦呢。我想通了,我就跟李斯特这儿打混,哪儿也不去了,要打混,哪儿都没有这好。美国人不是65岁才能退休吗,他老人家还好几年才能退休呢,我就这儿跟定他混了,每年跟着大家伙儿加薪8%,混个五年,到时候月薪没有九千也有八千了,多少人还羡慕这样的工作呢。”

  玫瑰气得脑门冒烟,拿拉拉这根木头没辙。看看一个月两个月过去了,已经安排好要移民澳洲的玫瑰耗不起了,她没有和公司里任何人任何部门打招呼,就开溜跑了,根本没有按劳动法提前一个月向李斯特提出辞职,李斯特事先一点没看出来玫瑰的动向。

  李斯特一连三天不见玫瑰人影,打玫瑰手机一直是关机状态,他只得叫人联系玫瑰家里,连一个听电话的人都没有,偏偏玫瑰起飞前还发了个MAIL给DB上海办的旧同事们温情脉脉地说:“Farewell(别了)。”打击得李斯特差点重新思考自己的价值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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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1 17:29:09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云南省丽江市 电信
17 招人难,求职也难

拉拉那方面,在玫瑰走后,谜底就揭晓了:原来玫瑰早做好了走的准备,一心想在走之前先把行政经理的后备人选撬掉,好让李斯特抓一把瞎;更让李斯特作为堂堂人力资源总监,却看不清自己手下经理的算盘,在DB中国上上下下面前丢一把脸。

  拉拉相信,在上海办,这会子不定在各个角落里都有些好事的,兴奋地为这事在叽叽呱呱呢。她不禁暗自感叹:有什么解不开的深仇大恨呀!

  同时,拉拉心里不由得暗暗升起了一线希望,玫瑰走了,该轮到自己了吧?

  被玫瑰玩了一把后,要说李斯特完全不考虑用拉拉,那也不是事实。但是一方面他总觉得拉拉没有做过经理,惯性地小看拉拉;另一方面,这个经理的职位按公司规定应设在上海,拉拉不肯从广州搬到上海,他没有信心去找何好德要求特情处理。

  当初玫瑰假借先兆流产不上班后,猎头曾找给他几个行政经理的候选人,李斯特想了半天,又把这些人的简历翻出来复习功课,交待招聘经理李文华抓紧挑几个人给他选。

  上海办没有了行政经理,一时之间大事小情的,各部门都直接找到李斯特嚷嚷。北京办那边,王蔷走后,玫瑰一直没有找合适的人选去填空,各部门也时常抱怨:怎么北京办就没个人管家了呢?

  李斯特不胜头疼,一面加紧搜寻经理人选,一面找拉拉先上北京去救火。

  拉拉直接说:“老板,我能做经理吗?”

  李斯特碰上拉拉就爱打官腔:“拉拉呀,别着急,多锻炼锻炼,对你获得更好的职业竞争力大有益处。”

  拉拉说:“exactily(您说的对极了)。”

  第二天,李斯特收到拉拉的邮件,称自己在上海办管理装修项目半年间,体力透支,精神压力过大,患上了严重的失眠症,血压也时常偏高。现医生建议休息一段时间。考虑到目前行政部人手紧缺,自己愿意带病看好广州办。

  同时,拉拉指出,按照公司的规定,经理级别加班无补休,而主管级别加班不拿加班费,但是可补休。自己半年来每个月加班都达100小时以上,大大超过劳动法规定的每月加班不得超过36小时的上限——拉拉询问李斯特将会如何处理她这700多小时(折合88个工作日,按每个月21个工作日计算,则相当于超过4个月的工作时间)的加班。

  拉拉在邮件中附上了六个月加班单的扫描件,每张加班单上都有李斯特的亲笔签名。

  李斯特看了这封邮件头很大。拉拉到上海接受培训的时候,李斯特在办公室走道上远远地看到她,犹豫了一下,赶紧绕开走了。

  李斯特把招聘经理李文华找来催问道:“行政经理的人选有什么进展?”

  李文华是南京人,生得五官清秀,身形又瘦又高。他分管招聘和员工关系,一方面是天性使然,另一方面,做员工关系平时常要进行各种牵涉到炒人、处分、降职等不愉快的谈话,他历练得为人十分灵活而且善于处理各种关系,平时见人未曾开口先带三分笑,人称笑面虎。李文华比较有城府,平时轻易不肯得罪人,小事情上不计较能吃亏,顺便的话也愿意帮人家一把。

  他和李斯特之间最大的问题就是两人的匹配度有问题,李文华正当经验和体力俱佳的时期,胸怀鸿鹄之志,而但求安稳的李斯特最重视的是薪酬福利团队,因此身为招聘经理的李文华一直忍受着不被重视的失落。

  男人和女人是很不同的两种动物,李文华是断不会像拉拉那样去找李斯特为自己的利益再三斗争的,至多也就方便的时候温和地提一提,说了不见效,便闭嘴了——他清楚,拉拉作为女性那样做或者有效,至少无害;他要那样做,就很搞笑了,甚至是危险的。

  表面上李文华对李斯特一直言听计从恭敬有加,和薪酬经理王宏也搭档得有板有眼,旁人看不出蹊跷,李斯特也以为没有大碍,而李文华内心的郁闷只有他自己品味了。

  今见李斯特动问,李文华笑着答道:“上回给您看了两个,您都不满意。最近两周看的人选,还不如那俩。不是大项目管理经验不足,就是沟通技巧不够好。咱们这儿总监多,不好伺候的也多,EQ不够高的,来了怕很多事情搞不定,到时候还得您给他收拾局面就麻烦了。”

  李斯特说:“直接找做经理年限长的,经验就足了。”

  李文华说:“是的,也有这么个人,但是谈下来,感觉他做得太久了,人都皮了,没有什么激情,做事不太积极主动。我们这儿的事情其实是不少的,懒人肯定不行。”

  李斯特连连摆手说:“懒人不要。得积极主动的,经验要好,和各部门的沟通要好。”

  李文华笑着说:“是的,我明白。这样的人,也不是那么好找的。过了您这道关,还得到何好德那儿。您知道的,他的要求向来高,有时候咱们千辛万苦找来的人,好不容易过五关斩六将过了相关部门的关,到了他那儿,嘭一枪就给干掉了。咱们有的经理职位都招了六个月了还没把空填上,用人部门天天催,我这个招聘经理压力大呀。”

  李斯特说:“这么大个上海,就没有个好的行政经理?”

  李文华说:“肯定有好的。不过伯乐(猎头公司)去approach(接触)他们的时候,人家不考虑咱们这个职位。做得好好的那些人,一般都不愿意随便动。他现在就是500强的经理了,到咱们这儿,还是经理,没有什么明显的利益增值,不是咱们加些钱就能对他有足够的吸引力的。”

  李斯特叉着两手想了想,身子前倾一些说:“文华,招聘是你强项;行政也是很典型的一个岗位系列。平时轮岗的机会不好安排,我想乘着行政经理空缺这一两个月,让你先带一带行政这条线,也好增加一下职业竞争力,你意思如何?”

  李文华愣了一下,马上说:“那当然好。不过,您是知道的,目前几个月内,公司需要填补的岗位空缺太多,招聘团队的几个人都已经忙得喘不过气来了,各部门还在拼命催我们。就怕再分心,这边的压力更大。”

  李斯特嗯嗯着,做思考状。

  李文华试探说:“老板,行政这条线让拉拉先带着,怎么样?她不是带过六个月,带得挺好的吗?”

  李斯特苦笑着把拉拉那封邮件的意思告诉了李文华。

  李文华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乔治·盖茨四个月前访华后,对中国市场很看好,美国快速做出了对华投资的侧重决定。从总部来了一帮老外,天天伙着顾问公司的人和各部门的经理们开会,一个野心勃勃的战略扩张项目“CHINAFUCUS(中国聚焦)”的初稿很快就要出台。

  这个项目已经策划出大致的组织框架,据此,李文华的团队将要在短短的三至四个月内完成大量招聘,而关于可利用猎头公司的部分,柯必得给出的预算不多,主要集中在二线经理以上岗位,这意味着不少岗位如一线经理岗位,都将依靠李文华团队自身的力量去完成招聘。

  而李文华的团队本来今年压力就不小,公司的生意好,规模一年一年在扩大,但他的人手一直没有加过。他带着一个主管和两个专员在做全国的招聘以及员工关系,还要负责合同档案等人事信息的管理,显得人手很紧张。

  其中一个专员表现很好,在目前岗位已经干了五年多了,是李文华手下的得力干将,但是此人的薪水至今不过6000出头。李斯特三年前调来中国区后,李文华几番要求将其升为高级专员,李斯特都压着不批,又没有个说得过去的不批的理由,只说李文华的团队规模也不大,再升个高级专员起来,何好德会有意见。

  对于李文华这样老资格的HR经理来说,他当然明白这根本不是个理由。何好德可是总裁,怎么会过问到经理以下级别呢?况且这样的晋升,又没有任何违背公司晋升流程规定的地方。李文华真是不明白李斯特是怎么想的。

  李文华要求的次数多了,李斯特就和他说:“要是我们给予员工的是低于市场的待遇,他自然会走;他这么多年都不走,就证明我们给的待遇是和他的贡献以及竞争力相吻合的。”

  李文华对李斯特的这套逻辑推理不好当面太过争辩,只得慢慢等机会。这次乘着ChinaFocus的项目,他又和李斯特说:“现在是用人的时候,杰生的忠诚度不错,老板咱们能不能给他一个认可呢,加些钱?”

  李斯特打着官腔道:“谈钱就不好了,公司有一定的加薪制度,不要随意额外的给员工加钱,这样会让团队风气不好的。”

  李文华说:“我怕他跳槽。”

  李斯特不为所动道:“流动也不见得就是坏事,合理的流动,能给我们的团队带来新鲜血液嘛。”

  李文华气得够呛,真想自己马上就“合理流动”一把。杰生是个工作了快十年的三十出头的小伙子,李文华就算脸皮再厚,也找不到好借口哄他。他只能暗自祈祷,杰生不要在未来的五个月内跳槽。

  现在看到拉拉对李斯特的反抗,李文华觉得有点爽,看不出来只会干活的拉拉还能写出这样的邮件,看来斗争中果然成长得快呢。

  李文华想,拉拉为人可比玫瑰好多了,一门心思干活,不爱生事。要是她能马上把这个空填上了,自己这边好歹能减少点招聘压力。而且,行政部在各区域都有岗位设置,拉拉讲义气,自己这次要是帮了她,以后自己的团队如果忙不过来,在各区域都可以找拉拉的团队帮忙,做些琐事。

  李文华就对李斯特说:“老板,我听到不少部门反映,拉拉干得比玫瑰还好。如果能用她,不是您这边就能马上省去这些个烦心的事情?拉拉也会很感激您的,我观察她的诚信度还是不错的。”

  李斯特沉吟了一下,还是摇头道:“这个岗位要设在上海,她不肯到上海,何好德不会同意的。”

  李文华劝说道:“老板,项目做完后,何好德不是给拉拉还写了封信吗,听说,何好德在信中对拉拉大表欣赏,估计他会同意的。拉拉一直愿意多出差的嘛,两边多跑跑,她还是能把活干好的。”

  李斯特不知道何好德写过这么一封信,他吃了一惊,心里有点不自在,又不好意思说自己不知道有这回事儿,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说:“不可以因人设岗,还是得因岗设人。这是适用于全体员工的原则,要是我们HR自己搞特殊化,以后别的部门就会挑战我们。”

  李文华心说那您就慢慢等着我给您招聘这个行政经理吧。他不再多言,退了出来。

  自从玫瑰到广州劝拉拉离开DB后,拉拉就开始找工作了。

  除了劳动力密集型企业,500强大多把它们的中国总部不是设在上海就是设在北京,广州已经越来越被边缘化。在这样的组织架构下,这些公司的广州办事处里,行政部的最高级别往往就是行政主管,上哪里去找个500强在广州办事处的行政经理职位去。

  拉拉连找了两个月工作,就明白了这个严酷的现实。

  玫瑰走后,李斯特的态度使得拉拉没有办法,只有继续在市场上寻求机会。

  白领世界每年在广州都有两场欧美企业和IT企业的专场招聘会,所有放出的职位年薪最低必须在6万以上。拉拉决定直接去白领世界招聘会碰碰运气。

  其实这样的招聘会上,通常少有大公司会把经理级别的职位放出来,放得最多的还是professional(专员人员)级别的岗位,像工程师、专员、主管级别,到这类招聘会上找工作还是不错的。拉拉病急乱投医,索性就去瞎碰运气。

  招聘现场人山人海,心脏不够好的人根本承受不了那个闹哄劲。拉拉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对自己说:不是500强的企业,决不去!非找个经理的职位不可!

  在HEP的摊子前,还真给她发现了一个行政经理的职位招聘。HEP是一家美资500强企业,经营家电产品,他们为设在珠三角的一家工厂招聘行政经理。

  拉拉注意到这家工厂并非设在广州,而是位于广州边上的一个小镇。招聘启事中声称:公司每日有班车往返广州和工厂之间接送上下班。

  拉拉问自己:你能接受每天早上六点半起床、晚上十点半上床的生活吗?如果你要看病、做头发,或者逛百货公司,你就得请假,否则就只有利用周末了。你也不能迟到,因为工厂离市区太远,交通不便,你必须跟上班车。

  拉拉并不满意这个机会,但是她太想当经理了。她劝自己:忍耐两年,只要我的简历上有了500强公司经理的工作经历后,再在市区找经理职位就会容易很多。况且现在只是谈谈,又不是马上做决定,谈谈不吃亏,就当体验一下。

  拉拉当下打定主意,钻进人群中去递简历。她起先光顾着看贴在高处的招聘启事了,这一递简历,才注意到坐在那里的HEP的HR的人是啥样的。

  接待她的HR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男人,头发很硬,有点黄,发型一看就是出自一个不高明的理发师之手。

  他里面穿了件淡蓝色的棉毛衫,外面直接套了件廉价的西装。

  这人坐在那儿,身子一刻不停地乱动,不是晃脑袋,就是伸胳膊。

  他轻慢地接过拉拉双手递过来的简历,浮躁地乱翻了几下,看到拉拉目前的职位是行政主管,根本不和拉拉做目光交流,就看着简历结论性地说:“你的资历不够申请行政经理。我们另有一个助理行政经理的职位,负责分管食堂、保安、绿化和车辆,你可以试着申请这个职位。”

  他一面说,一面拿手指弹着拉拉的简历。

  拉拉大倒胃口,不说那粗陋的发型和西装里敞露着的棉毛衫,单是他浑身乱动的肢体语言,就使拉拉很想抽身就走。

  拉拉使劲劝说自己,这是出来求职呢,少不得忍着点。

  她好声好气地解释说:“行政经理的典型职责是管理大型办公室装修项目,因公司的行政经理缺岗,我幸运地负责了这样的项目,我这儿有总裁给我的一封信,可以证明我在此项目中表现出色,因此我有信心胜任行政经理一职。只是因为公司的这个职位设在上海,而我家住广州,才不得已寻求广州市场上的机会。”

  HEP的那位HR不耐烦地做了个打住的手势说:“不要解释那么多。我们有我们的用人标准。”

  拉拉只得笑着让开位置给后面的人。她心中暗自纳罕,同样是500强的HR,水准竟有那么大的差别。就说李文华手下的杰生吧,听说李斯特一直不肯升他,薪水也不高,可他比起HEP这位自我感觉极度膨涨的HR来说,不知道专业多少。

  拉拉想,单凭眼前这个HR,估计这个公司的平均素质也乐观不到哪里去。他自己这样的档次,又能给HEP招到些啥等级的货色呢?就算HEP真肯给自己行政经理的位置,自己也不要去——成天和这样的人群一起工作,活得未免太没有劲了。不如在李斯特那儿混着,就算只做个行政主管,好歹李斯特说话客气礼貌,做派又活像好莱坞的大牌明星,至少可以饱饱眼福吧。

  拉拉离开HEP的摊子,想了想,不甘心,又转到其他大公司的摊子前左看右望。结果又发现一家化工行业的500强公司,为他们在广州黄埔开发区的工厂招聘类似职位。大约产品附加值高的缘故吧,这家公司的人明显素质高很多,让拉拉感觉和自己是同类。拉拉递上简历,简单地和对方HR交谈了一会儿,发现该岗位的职责比起DB行政经理的职责要简单不少,工作地点的问题,也使得一向在市中心工作的她很踌躇,她终于怏怏退下。

  拉拉挤出招聘会场,发现自己已经在里面流连了足有三四个小时。她满脸油汗,端庄高贵的丝绒外套也有点歪斜了。穿着高跟鞋站了那么久,使得她的脚板疼痛不已。

  她又累又沮丧,特想找个人说说自己的委屈,掏出手机却不知道打给谁好。

  回到家里,拉拉踢掉高跟鞋,一跟头把自己摔到沙发上。她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想着该怎么办。

  白领世界在珠江三角洲算是档次高的招聘会了,拉拉很清楚这一点,而她现在也确认了这不是她能找到满意工作的地方,那么招聘会这条路是行不通了。

  思来想去,她决定找找猎头。

  拉拉知道DB用的猎头是“伯乐”和“科锐”,那么只要不是“伯乐”或者“科锐”,她都可以去谈谈。可是究竟该谈哪一家猎头呢?拉拉完全没有思路。她连市场上有哪些好的猎头公司都不知道,更不知道联络方式,拉拉发愁地叹了口气。

  昏暗的夜色一点一点降临,笼罩了拉拉的脸。她昏沉沉地睡去。

18  职场天条:慎用mail

找工作不顺利,广州办的活,拉拉认为是自己的本职,还是打起精神不偷懒地干好。

  这天,拉拉正盯着电脑屏幕专心地看着预算表,一个男人站在她面前咳嗽了一声,她抬头一看,是王伟。

  王伟把手里拿着的风衣放到一旁,不请自坐。

  拉拉有点意外地问:“啥时候来广州的?”

  王伟没有回答她,却反问她:“怎么这三个多月一直不见你去上海?”

  拉拉不在意地说:“上两周还去参加了一次培训。”

  王伟奇怪了:“没见着你呀。”

  拉拉解释道:“连着三天都关在会议室里嘛,没时间在走道上晃荡,所以你就没看见我了。”

  王伟闻言心里不免有点悻悻然,觉得三个月未见面拉拉却并不渴望见他,他掩饰着自己的感受不动声色地说:“参加培训你也可以中间休息的时候出来打打招呼嘛。早知道你在上海,晚上就叫你一起吃饭了。”

  拉拉微笑道:“您有空的话,今天晚上我请您吃饭。”

  王伟听了高兴起来,就说:“一言为定。”

  拉拉以为他该起身走了,他却并未起身,而是端详着拉拉。

  拉拉不自在起来,说:“我又犯啥错了?”

  王伟关心地说:“你怎么瘦了?压力大?”

  拉拉左右看看自己说:“瘦点买衣服更容易嘛。”

  王伟劝道:“有空做做美容吧,气色能好些。”

  拉拉嘴硬道:“我这样的气色才时尚,这叫蜜色,现在的胭脂就数蜜色的卖得好。”

  王伟没有说话,打开电脑包,掏出一个包装得很精致的纸袋递给拉拉。

  拉拉没有思想准备,惊讶地说:“这意思是送我?”

  王伟说:“我可没打算卖给你。”

  拉拉也不方便在办公室里动静太大,只得含笑收了,说:“我晚上好好请您吃顿好吃的。”

  王伟习惯了老外接受礼物总要当场拆封赞美,见拉拉一点都不好奇自己送她的是什么礼物,他忍不住说:“你怎么不问问我为啥送你礼物?”

  拉拉使出经典装傻招式说:“我正想问问您贵不贵呢。”

  王伟并不肯被她带跑题,他看着她的眼睛说:“这可不好说。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答案。比方我觉得贵重,还要看你是否也觉得贵重。”

  谁都不傻,拉拉一时不知道是该把王伟当公司里的总监来回答呢,还是当他是个男人来回答。

  王伟不说话,看着她的脸等她的答案。拉拉有些尴尬,不小心间就低了头看桌面。空气中一时充满了愉悦的压力,有一种类似冒险的冲动在挑逗地要撬开他们的嘴。

  活生生地沉默了几分钟,拉拉正想找话问问王伟出差的目的,海伦咋咋呼呼地走来找拉拉。王伟起身说:“你先忙。”

  晚上两人在沙面一家西餐馆吃了晚餐,走出来,拉拉说要回去了。

  王伟舍不得她走,顾不上总监的架子挽留道:“还早,换个地方坐坐吧。”

  拉拉玩笑道:“你不是说我脸色不好吗,早睡脸色才能好啦。”

  王伟认真地说:“脸色不好也漂亮。”

  拉拉听了心一颤,假装镇定道:“晚餐也没喝多少呀,您这不是借酒遮面,逗我玩吗?”

  王伟说:“拉拉,别打岔行吗。”

  拉拉有点得意地说:“行呀。那我谢谢您夸我漂亮。其实我也知道我确实长得还行。”

  王伟马上跟进道:“那你同意换个地方喝一杯?11点前保证送你回家。”

  拉拉犹豫着:“11点?现在是冬天。”

  王伟走近一步,低头看着拉拉的眼睛,拉拉不好意思地掉开脸去。王伟叹了口气说:“拉拉,咱们都一连三个多月没见面了。你这是为啥呢?”

  拉拉嗫嚅道:“我只是有点不确定是怎么回事情。”

  王伟伸手扳过拉拉的双肩,看着她的脸说:“我没恶意。”

  冬天的夜色掩护了拉拉脸上的红晕,她微侧过脸去避开王伟的眼神说:“这我知道。”

  王伟征询道:“那咱们就去长堤的1920(一家酒吧)?”

  拉拉点头应允:“好的。到11点我要回去。”

  王伟拽着她就走。

  王伟给拉拉点了百利甜酒,拉拉很喜欢调酒师调出的味道。在1920的烛光中,拉拉连日不开的心中荡起了一种愉悦和放松,两人有说有笑,喝得很是愉快。

  王伟如言11点就送拉拉回去。车到小区门口,拉拉让王伟不要下车直接回酒店。

  王伟说:“这儿叫车又不难,我送你到楼下。”

  拉拉不肯。王伟说:“那就不到你们家楼下,我只多送几步这总行吧?”

  拉拉只得依他。到了地方,拉拉说你别再走了,没几步路了。

  王伟说:“行。我站这儿看你走。”

  拉拉走了几步,王伟又叫住她,追了上来。

  拉拉等他说话,王伟踌躇了一下说:“拉拉,你不喜欢上海吗?”

  拉拉低声道:“我不知道以后怎么样,现在我还不想去上海生活。”

  王伟说:“我明天就回上海了,有个重要的会要赶回去。你什么时候来上海出差?”

  拉拉说:“没准儿。”

  王伟只得说:“那你给我发mail吧。”

  拉拉装没事人说:“有事儿就打电话呀,电话多方便。”

  王伟停了一下说:“你想打就打,晚上多晚都可以,我不关机。”

  拉拉本能地保持距离说:“那多不礼貌,还是工作时间打吧。”

  王伟忍不住了说:“你能不能别打岔?”

  拉拉笑了说:“知道啦。”

  王伟又叮咛:“除了电话,有空就写mail。”

  拉拉说:“行。MAIL是个好东西,谁说过啥都不能赖,全在服务器上存着呢,公司随时调记录。”

  王伟悻悻道:“你也会威胁人呀。”

  拉拉说:“谁威胁你呀,王总监。慎用mail(指公司内部的邮件往来)乃是职场天条嘛。”

  她说着,一面得意地笑起来。

  王伟在暗中看到她笑靥如花,光洁的脸上反着光,他忍不住伸手想抚摸她的脸。拉拉正笑着,见他手过来,立马挥手打开他的手。

  王伟讪讪地缩回手说:“对不起。”

  拉拉也红了脸说:“你挑逗我?”

  王伟一脸尴尬:“说话别那么难听成不?我当你是好同事。”

  拉拉说:“这不就结了。我知道你当我是好同事。你想结婚吗?”

  王伟立刻警惕地说:“当然,有合适的就结婚。”

  拉拉讥笑道:“和好同事结婚?”

  王伟谨慎地说:“不排除。”

  拉拉说:“你刚才说我是你好同事。”

  王伟认真道:“拉拉,你给我下套呢?”

  拉拉假装不明白地说:“下啥套!我这不是为了我们的友谊能万古长青吗。免得明天你见了我不自在。”

  王伟没有什么说服力地说:“我不知道以后怎么样,我现在当你是好同事。”

  拉拉点点头说:“这我百分之百理解并同意。所以我这不是在建议现阶段按令人坦然的方式相处嘛。”

  王伟没有回答。

  拉拉继续说道:“我无所谓,到现在连个经理都没有捞到,你在公司里可是大好前程呢。”

  王伟说:“我对谁都很真诚的。”

  说话之间自己都觉得特空洞虚弱,言之无物。

  拉拉说:“所以我才给出这么个良心的提议呀。”

  王伟叹气道:“行,听你的。”

19  “自下而上”还是“自上而下”  

拉拉的心里堵着一口气,不当上经理,她决不罢休。

  在外部找机会处处不顺利,拉拉又倒回头想,DB是少有的好公司,自己好不容易进来了,为什么轻易地就要走呢?自己是不是已经把DB内部能利用的资源都用上了?

  她想,再没旁的法子可想,只有去找何好德了。

  拉拉对找何好德感到很挠头,但是也明白要是自己不去,就不会有人替自己出头了。

  上班的时候,海伦老看到拉拉盯着一个地方发愣,下班了拉拉也不走,接着发愣。

  拉拉设想了很多种开场白,很多种谈话思路,也推测了何好德可能有的各种各样的反应。

  结果,等她到了上海办,迎面看到何好德,啥也没说出来。何好德看到她,忽然想起有几个月没见着她人了,他亲切地招呼说:“拉拉,来来来,到我办公室坐坐。”

  两人落座,何好德笑眯眯地望着拉拉道:“最近怎么样?”

  拉拉在心里憋得太久了,她冲口而出:“Howard,我想当行政经理,我很想知道你对我这个想法的评价,行吗?”

  何好德沉着地反问:“你愿意来上海工作吗?”

  拉拉倔强地说:“目前我还不想来上海,我的生活在广州,但是我愿意经常出差。”

  何好德马上说:“你告诉李斯特,我觉得你在广州,也能把行政经理的职责履行好。”

  拉拉没想到这事这么简单就谈出了结论,她所见识过的是和李斯特之间的拉锯战。拉拉满腔准备战斗的情绪都没派上用场,她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要不就是自己理解错了何好德的意思。

  拉拉稳住自己加速的心跳,声音尽量平稳地追问道:“那您和李斯特说一声,行吗?”

  何好德笑了,说:“拉拉,正常的流程下,这类申请,应该由希望提拔员工的部门主管发起,因为他是用人部门的头,他最清楚他需要什么样的人,以及这个候选人的现有表现和能力;然后这位主管需要和他本人的上级主管以及人力资源部共同讨论,看候选人是否已经具备了被提升的资格。”

  拉拉有点惭愧地说:“明白啦。”

  何好德进一步说:“所以,现在应该由你的老板李斯特来找我提出申请,而不是我主动去找他说——该提拔你手下的某某员工了,写个申请报告给我吧。要升他手下的某位员工,首先应该是他的决定。而他的上级主管和人力资源部,是起着监控的作用,即保证这个升职的合理合法性。”

  何好德顿了顿,又笑着说:“通常,一个主管的上级,不会把他不愿意用的人强加给他。你现在越过李斯特来找我,我能理解,不过,事实上,这不是正常的流程。”

  拉拉看着何好德满是笑意的蔚蓝的眼珠,不好意思地嘟囔道:“这事儿我主动和李斯特要求了几回,他总说不行,因为您会有意见的。”

  何好德说:“你现在可以转告他,我的意见是升你,我这方面没有任何问题。”

  拉拉不放心地说:“由我去说行吗?”

  何好德说:“放心好了,他会相信你转告的确实是我的意见,不是你编出来的。”

  拉拉乐坏了,道了个谢就打算退出。

  何好德叫住她说:“拉拉,你去找李斯特,先不说我的意见。你再正面和他谈一次你的升职要求,假如他还是不同意,你才说出我的意见,明白吗?”

  拉拉心领神会说:“明白!”

  何好德叮嘱道:“好好和你的老板谈,李斯特是个很宽容的主管,他有他的特点。你以后还要向他报告的。”

  拉拉保证道:“知道,您放心。”

  拉拉退出来,一时简直回不过神,这也太简单太迅速了,10分钟结束战斗。她设想的那么多得体专业的开场白一个也没有用上,而何好德的反应也完全不符合她事先的任何一种预测。

  她有些失态地在办公室走道上来回走了几步,定了定神,才去找李斯特。

  李斯特一看是他的“headache(头痛)”——著名的“倔驴”杜拉拉同学来了,头“嗡”的就大了一圈。李斯特不免打起精神准备战斗,他挂起他的好莱坞明星式的招牌微笑,招呼拉拉坐,亲切地问候她。

  拉拉也微笑着问候了李斯特,然后拿出刚才和何好德谈话的那招,直接说:“李斯特,我想做行政经理,行吗?”

  李斯特心说:晕,又来了!这回连个弯也不拐,直接就撞上来了。

  他耐心地说:“拉拉,你住在广州,这个岗位需要设在上海呀。”

  拉拉说:“我愿意出差。”

  李斯特继续耐心地解释说:“上海是总部所在,需要料理的事务多在这里。你在广州毕竟不方便,特别是有突发事件的时候,经理不在本地,会很成问题。”

  拉拉说:“玫瑰生病的时候,我在编制未满情况下,代理这个岗位半年之久,得到了各部门的好评,这您都是知道的。我对胜任这个岗位很有信心。”

  虽然两人的谈话内容本身和先前的几次交锋没有区别,不过在重复车轱辘话,李斯特还是感觉到拉拉今天逼得异乎寻常的紧,似乎有点来头,不由暗自纳罕。他不明就里,只得走一步看一步,照例说:“升你何好德会有意见的。”

  拉拉就等着他这句话,马上接嘴说:“何好德没意见,他说他同意。”

  李斯特吓了一跳,何好德的这个意见自然很出乎他的意料,但是李斯特也马上做出判断,这事儿拉拉不会撒谎,他下意识地追问:“何好德什么时候说的?”

  拉拉说:“就刚才。”

  李斯特说:“他和谁说的?”

  拉拉说:“我瞧您挺为难的,今天就自己去找他要求了,他说他同意。”

  李斯特马上说:“拉拉,我一会儿有个会议,我回头再找你谈吧。”

  拉拉说:“行,那我先出去了。”

  第二天一早,拉拉一到公司,透过玻璃隔墙,一眼就看到李斯特正和何好德一起,关着门在何好德房间谈话。李斯特背对着拉拉这个方向,挥手比划着什么,何好德则爽朗地大声笑着,似乎李斯特说的话很合他意。

  拉拉觉得他们就是在说她的事情。

20  两位同僚

转天,李文华看到拉拉,招呼她到自己办公室坐坐。拉拉落座后,他看着拉拉笑,不说话。

  拉拉不自在了,说:“文华你干吗?这么意味深长地对我笑。”

  李文华说:“老板都被你逼得头痛了。”

  拉拉不好意思地说:“哪里有。”

  李文华诚恳地说:“拉拉,我很佩服你。你有这股冲劲,能成功的。”

  被他这样一说,拉拉有些不好意思,她谦虚地说:“我就是混饭吃啦。”

  李文华说到正题:“中午我和王宏想请你吃饭。”

  王宏和李文华平级,是李斯特手下的薪酬福利经理,李斯特手下,共有四个经理岗位,一个招聘经理,一个薪酬经理,一个行政经理,此外,还有一个分管培训和绩效管理的经理岗位暂时也空缺着没有招到合适的人选。

  拉拉笑眯眯地说:“那太好了。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有这样的好事。”

  李文华说:“嗨!其实我们俩一直就想一起请你吃饭的。先前不是王宏在忙啥方案就是我在出差,你就更忙,所以这不是一直没找着合适的机会三人聚在一起嘛。”

  当天中午三人在“俏江南”吃川菜,王宏点的菜拉拉觉得非常好吃。刚从日本出差回来的王宏,摆出老大哥的架势,不疼不痒又不失友好的关心了拉拉几句。

  这王宏乃是成都人,念大学念到上海来了,他年轻轻的时候就不苟言笑,毕业后早早地和一个同到上海念大学的中学同学结婚成家。

  王宏的婚姻毫无浪漫可言,但他对太太特别满意,属于生活幸福指数比较高的那类人,他本来不稀罕浪漫,他信仰的是数字和可以用数字衡量的东西。

  王宏生得白白胖胖又丰润得当,因为成天遨游于EXCEL表格中密密麻麻的数字,和所有的薪酬经理一样,他是个近视眼,戴着副500度的近视眼镜,是个很典型的外企C&B(薪酬福利)经理,他的强项是数字分析。一方面他的技术非常好,而另一方面他衡量人或事的主要标准是数字,有些认死理。他的年龄和李文华不相上下,都是三十五六岁,性格却和李文华迥然不同。

  公司里有的部门私下里抱怨王宏呆板,曾经有人恼火了就找李斯特告状,说和王宏沟通有困难。

  但是王宏的人际关系并不特别差,因为他这人没有坏心,他反对或者赞成什么事情,通常就是根据他的数字,并没有什么旁的原因。

  作为一个三十五六岁的经理,王宏虽然为人死板些,还是明白沟通的重要性的。事实上,这方面的欠缺,不但阻碍了他仕途的进一步发展,甚至让他在职业生涯中摔过大跟头。

  痛定思痛,王宏在两年前被李斯特招进DB后,就给自己定了两条规矩:第一,他的强项是技术;第二,即使沟通仍然是他的弱项,任何时候,必须注意和李斯特保持良好的沟通,疏忽与任何方面的沟通,也不能疏忽与李斯特的沟通。

  这被证明是成功的策略:

  第一,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当你的精力花在某些方面,意味着同时你放弃了另一些方面。与其花很多精力去把弱项改造成强项,不如把这些精力放在发挥强项上,会有更高的投入产出比。简单说就是人应该“扬长避短”。

  第二,人的注意力是有限的,既然做不到面面俱到,就要保证不忽略重点。每个人的业绩是否合格,能力是否优秀,80%甚至更高比例的结论由他的直接主管做出。即使全世界的人都说你好,直接主管认为你有问题,你多半就是有问题了。一言以蔽之,就是你要“保证重点”。

  王宏在上述指导方针下,给自己一个非常清晰的职业定位:他干不了更高的职位,他也不愿意干HR里别的需要频繁和人打交道的职能,他就老老实实地干好他的薪酬经理,和数字分析打交道,吃技术饭。

  王宏的心态非常对李斯特的胃口,他就需要一个能干好并且安于干好本职的薪酬经理。而王宏也对李斯特的知遇之恩报之以忠心耿耿。

  两人合作得十分默契:王宏能干好什么,干不了什么,李斯特心里都明镜似的,总能预先把握得很好;而李斯特最在意什么,王宏也心领神会,绝对保证做好。

  王宏之前听到过一星半点关于拉拉逼宫的故事,但是在他一板一眼的思维里,这绝不是符合流程的专业做法。要是这样的故事能有成功的大结局,王宏以为那就不该叫“故事”,而该叫“传说”了。

  他甚至为此查阅了权威咨询公司翰威特(HEWITT)和美世(MERCER)的最新调研数据,以了解行政经理在市场上的平均任职资历。他看到在上海市场抽取的15个样本中,各跨国公司行政经理的任职资历的平均数据为:年龄大于四十岁,本岗任职年限约五年,本职能任职年限约十年,总工作年资约二十年。

  因此他认为,拉拉至少要在目前的岗位再干上三年,才可以考虑其升职,因为DB对行政经理的要求应至少不低于市场平均的水准。

  不知道是他忘记了,还是他忽略了,在他查阅了年限方面的相关数据后,他没有查阅典型相关职责方面的资料。就是,他忽略了拉拉会干什么和干过什么关键的工作。

  当李文华婉转地把拉拉升职的可能性告诉王宏的时候,王宏既不太相信,也不太往心里去。他觉得果真如此,未免太便宜拉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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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15 19:11:34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云南省丽江市 电信
21—要当经理就别想轻松:学习与承压

这日,李斯特找来王宏说:“我和何好德讨论过了,决定升拉拉为行政经理,柯必得也觉得拉拉是很合适的人选。”

  他顿了顿又说:“另外,我还找几位部门总监打了招呼,难得他们一致赞成。这个倒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我原以为起码王伟会对升拉拉有保留意见,上次搬家拉拉对他顶撞得挺厉害,呵呵,谁知道他竟一口说拉拉好,比谁都爽快。看来,拉拉的沟通能力还是不错的。”

  王宏听了一时反应不过来。

  李斯特解释说:“这样也好——既然这个人选他们都赞成,以后新人工作起来,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大家都得担当点。”

  李斯特忽然感到自己还得对王宏说点正面的意见,免得好像自己现在同意升拉拉,就是因为觉得:如果拉拉不称职,责任可以由管理层共同承担,而不是他李斯特一个人的错误决定。

  他便补充说:“当然,我相信,拉拉能干得很好的。这样,你抓紧帮我填好拉拉的岗位变动申请表,附上她的jobdescription(岗位职责)吧。”

  王宏愣了一愣,问道:“那她的location(常驻地点)在哪里?”

  李斯特说:“广州。关于这点,何好德本人对拉拉做了劝说,她不愿意妥协——就由她吧。”

  王宏听老板这么说,就说:“那JD(岗位职责)就用原来给玫瑰用的那个吧。”

  李斯特下面说出的话,让王宏的大脑受到了更大冲击:“不用原来那个了,和玫瑰不同,拉拉的头衔不是‘行政经理’,而是‘人事行政经理’。她的职责,除了对DB在华的三十个办事处的行政管理,最重要的变化是,她将负责总部以外的区域HR事务,这部分的主要职责是:招聘和员工关系。拉拉下属的主管头衔就像样的由‘行政主管’改为‘人事行政主管’啦。”。

  王宏这下真叫“大吃一惊”了,半晌才说:“那报告线是怎么样的?”

  李斯特理解这场谈话对王宏是很多的信息,他说:“拉拉直接向我报告,这一点,和玫瑰原来一样。公司将在上海和北京各给她配一个主管,拉拉自己在广州,广州办就不给她设主管了,此外,三大办事处各设两名助理,其余二十七家小办事处设一名和销售部共用的助理。”

  王宏冷静想了想,公司愿意让拉拉当“行政经理”还是当“人事行政经理”,不关自己的事,自己还是做自己的薪酬福利经理;但是,对李文华这位负责招聘和员工关系的HR经理就不同了,职责上讲,等于李文华即使谈不上半壁江山,也起码是三分之一江山给拉拉拿去了。

  王宏小心翼翼地问李斯特:“那李文华知道了吗?”

  李斯特笑了笑说:“上午刚和他谈过。公司的招聘压力一直很大,他的人手本来就紧,今年的扩招任务更是让他那边雪上加霜了。他几次和我提出要求增加人手,但是,你是知道的,没办法——没有预算。现在,正好利用拉拉的人手,把外围的活帮他做掉。对李文华来说,起码这点上看,是好事嘛。”

  王宏想,李文华肯定不爽,虽然眼前的压力是缓解了,长远看,外围区域HR最主要的职责就是招聘,这部分却不向总部的招聘经理报告,这招聘经理心里能是啥好滋味?

  王宏一念至此,不由八卦地说:“李文华对这样的安排可能会upset(不安)的。”

  李斯特点点头说:“人总是会本能地去避免变化,不安是正常的反应。我告诉他不要担心,因为拉拉的区域HR负责招聘的岗位主要是一线销售人员,其中最高的级别也就是小区经理。高级别的岗位,都集中在总部由他李文华负责招聘。事实上,招一千个工人,不如招一个经理的任务SENIOR(高级),这个道理是谁都明白的。一句话,李文华做的是招聘工作中最有价值的部分,拉拉只拿掉了招聘中价值最低的部分。”

  李斯特说到这里,想到自己在上午的谈话中,是怎么样轻易地就搞定了李文华,不禁有点得意起来。

  王宏觉得向来就以“傻干的老黄牛”著称的拉拉简直有点阴险了,原来她不但想当行政经理,还一直想学习HR。何好德可是个任何人去找他要资源,他就会问你“给你额外的资源你能给公司带来什么额外的利益”的老板。现在拉拉给公司什么“额外的利益”了?

  王宏忍不住说:“拉拉从来没有干过HR呀!把区域HR放给她,会不会有风险呢?”

  李斯特说:“当然不能一下全放给她。李文华会马上给她安排相应的培训;我们抓紧给她招的北京办主管,将会是有丰富区域HR经验的熟手;目前这两个月,李文华和杰生要先顶着区域HR的任务——拉拉必须在两个月内把区域HR的工作接起来。”

  王宏有些同情李文华,也为拉拉捏了把汗,忍不住又重复了一下自己的担心:“两个月就要上手,拉拉能行吗?”

  李斯特的表情,让人觉得,后面都是李文华和杜拉拉的事情,没他李斯特什么事儿了。他耸了耸肩说:“是个严峻的挑战,更是个难得的机遇。在这样的情况下,对拉拉的学习能力和承受压力的能力是有苛刻要求的。我们期待她创造出奇迹——要当经理,就没有轻松日子过咯。”

  王宏告退去准备拉拉的JD(岗位说明书),心里揣着个特别想问又没敢问出口的问题:到底是谁的主意,让拉拉负责区域HR呢?何好德?还是李斯特本人?

22—认可须及时

王宏按照李斯特的交待准备好了岗位说明书。到填写岗位变动申请表的时候,他在头衔一栏犹豫了半天。

  李斯特当时和他说的是“人事行政经理”。

  可是,按照他对李斯特的了解,他认为,李斯特其实想给的是“助理人事行政经理”。

  当初玫瑰刚提升的时候,就是先给了“助理经理”的头衔,后来才扶正成“经理”的,何况拉拉这回的头衔里,还加了“人事”二字呢。

  作为薪酬经理,王宏非常清楚,多了这“人事”二字,拉拉今后在市场上的身价就高了很多,一个HR经理可是要比一个行政经理要贵很多的。

  王宏以为:就算是给个“助理人事行政经理”的头衔,拉拉此番也是大大合算了呢!

  他想了半天,决定不去和李斯特澄清,就直接在头衔一栏里填了“助理人事经理”。然后,到了“工资变动”栏目。王宏查了查拉拉目前的薪水:6825元。这个数字令王宏多少有些惊讶,他不禁感叹拉拉的确能忍,老李也实在抠门了些。问题是,现在他王宏该提议给拉拉加多少钱呢?

  通常,在现有薪资水平正常的情况下,升职加薪的幅度为百分之二十至三十,问题是,拉拉现在的薪资水平明显低于市场行情,按公司规定,被升者的现有工资特别低而表现特别好的情况下,经总裁特批,可以给予50%的加薪。

  王宏知道李斯特加薪很抠门,一般难得见他肯给到百分之三十的上限,若是给高了恐怕他要质疑。何况,王宏本人多少觉得拉拉此番未免太过合算,他不愿意给拉拉加太多钱。

  琢磨了半天,他在“建议工资”一栏里填了“8800”。

  王宏把表格送去给李斯特,李斯特一看马上说:“嗯?王宏,不对呀,头衔不要加‘助理’。我们要给拉拉的是‘正经理’头衔。”

  王宏闹了个大红脸,觉得李斯特看穿了自己不愿意拉拉一下能做到正经理的小心思。

  他勉强争辩道:“李斯特,会不会一下升得太快了?先让拉拉做一段‘助理经理’,也好多个职业上升空间,能鞭策她更加努力进步。等过个一年半载的,要是她干得好,您可以再拿‘正经理’的头衔来激励她。”

  李斯特连连摇摇头说:“认可要及时。认可不及时,鼓励不及时,乃用人管理之大忌。在她最想要的时候给她,才能起到最好的作用,等到她都皮了,你再给她,就不会有现在给的激励效果好了。”

  王宏落个没趣,只得唯唯称是。

  李斯特的指头又滑向那个月薪“8800”,问王宏:“非销售类经理,我们的工资底线是多少?”

  王宏有点冒汗了,他不知道是今天自己办了糊涂事儿,还是李斯特和平时不一样了,总之,李斯特好像嫌这8800元给得太低了。

  王宏收了收神,回答李斯特道:“按照公司政策,是九千。”

  李斯特沉吟了一下,拉拉怎么说也是要当经理了,这次最好让她彻底满意,免得升也升了,还让她为了工资日后心里不舒坦。

  李斯特打定主意,就说:“拉拉的月薪就给个整数一万吧。她目前的底薪是低了点,表现又高于新经理的平均水准。送去给何好德特批吧。”

  他随手在计算器上算出从6825元到10000元的加薪幅度是百分之四十六,然后把计算器上的数字递给王宏看。

  王宏牢牢遵循刚到DB上班的那天给自己立下的规矩:随时保持和李斯特的良好沟通。

  他不再试图解释或者阻挠,马上说:“好,我回去把头衔和月薪这两条改好,十分钟后给您送过来。”

  李斯特点点头。


23—“You deserve it”的两种中文解释

拉拉在广州,李斯特打电话和她说了升职变动的各项内容。

  虽然之前李斯特一直对她的要求百般推诿,但是她一下觉得可以理解李斯特的作为了。她甚至想,假如自己是李斯特,马上要退休了,不摸大老板的心思,也不会为一个不愿意到公司规定地点工作的下属破例的。何好德表态后,李斯特主动做了各项安排,尤其在让拉拉承担区域HR职责的安排上,令拉拉非常感激。

  至于那百分之四十六的加薪幅度,更是大大超出拉拉的期望了。她在感激之余,却不由自主地想起当初李斯特为了动员她接手装修项目,而给她特调的那百分之五。

  李斯特在电话的那一头,不知道是猜到拉拉会想些啥,还是因为觉得先前对拉拉太狠了一点,他听到拉拉的道谢,并没有承受下来,而是简单而真诚地说:“youdeserveit(这是你应得的)。”

  李斯特话一出口,忽然想到,当初察觉玫瑰在预算和排期上给自己设下了危险的埋伏,不得已慌慌张张给玫瑰临阵升职加薪,也曾经言不由衷地对玫瑰说过“Youdeserveit”。

  一时,电话两头,两人都有些感慨,不太自在。

  拉拉想起何好德说过的:“李斯特是个很宽容的老板,他有他的特点。你以后毕竟要向他报告的。”

  拉拉决心做好李斯特的经理,让他满意。李斯特也感觉到了拉拉的真诚,再没有比曾心存芥蒂又言归于好更令人松快的了。

  在谈到人员安排的时候,拉拉提出升海伦做助理。海伦已经在DB广州办做了7年前台文员,时年27岁,虽然还是没心没肺的脾气,跟着拉拉终究进步了不少,和拉拉又彼此非常熟悉了解,做南区的助理是没问题的,李斯特爽快地同意了。

  海伦明显成了拉拉升职的连带利益获得者,广州办有人看到海伦就打趣说:“老没,抖起来了。”

  海伦想起拉拉教的要“低调”,一本正经地想做谦虚状,结果把大家逗得要笑断气。

  拉拉不久就到了上海,跟着李文华学做招聘。她进步很快,样样事办得妥贴,李斯特很满意,常在人前夸奖拉拉。

  老李偶然来了兴致也教拉拉两招,她总是心悦诚服,一个头都点不过来了,恨不能多长两个脑袋来强调自己在点头,一面还刷刷地做笔记。李斯特看到拉拉如饥似渴的模样,很是受用。

  一个愿意教,一个愿意学,这也是世上乐事之一。一老一少时常逮到机会就对着吹捧,小杜赞叹老李生姜老辣,老李夸奖小杜聪明过人,两人大有相见恨晚之感,却不防一旁有人着了恼。这人暗自咬牙道:总有一天让你李斯特也知道“youdeserveit”有两种解释!

  原来那英语中的“Youdeserveit”,还真是对应中文里的两种解释——我们中国人表达褒义的时候,就说“名至实归”,表达贬义的时候,则说“罪有应得”,俗称“活该”又叫“报应”;在英语里就不分了,都说个“youdeserveit!”,大意就是因为你干了什么,然后你因此得到了相应的结果,重在强调个因果关系,都算是“你应得的”。

  拉拉仍然时常加班,何好德忙了一天,晚上想起来,就时不时地把拉拉召到他办公室去,问些问题,或者布置些工作,有时候拉拉碰到难事也问问他的意见。

  王伟晚上加班碰见两次,看拉拉在何好德房间一坐就是一个小时,而且分明没有到何好德的助理那里预约过。有一回,何好德还在白板上画图给拉拉解说,拉拉仰着个脖子听得全神贯注的模样。

  王伟有点不自在,转天酸溜溜地和拉拉说:“你的级别现在很高嘛,享受oneonone(一对一授课)待遇。”

  拉拉装傻道:“主要我太无知,需要多受教导。赶明儿,您老也教我些人生的真谛。”

  王伟不满道:“他是管销售的总裁,还是管行政的总裁?总裁的directreport(直属下级)是总监们嘛,怎么有空不和我们这些总监勾通勾通,倒和你谈得热乎。行政管得再好,能给公司赚回钱来吗?再说了,你有你的总监李斯特辅导呀,他把李斯特抛在一边,自己和你这么多接触,这不是越级嘛!”

  拉拉不乐意了,就说:“要不我和他反映反映你的不满意?”

  王伟酸意上涌道:“行。你现在挨着老板近,说话方便。”

  拉拉气他说:“我是离得近,我比别人努力呀,我deserveit!”

  王伟说:“小样儿。伴君如伴虎,小心youeserveit!”

  拉拉生气了,说:“你的良心大大的坏了,死啦死啦的有!”


24—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李斯特给李文华和王宏都打了招呼,让他们俩在工作上带带拉拉。

  至于细节安排,比如要在多长时间内,达到怎样的阶段培训目标,先学什么后学什么,等等,李斯特当惯了甩手掌柜,根本没有心思去和他们具体地讨论,也不叫他们做个计划给自己看。

  这可就苦了拉拉,一个新人,完全没有方向,连提问都不知道怎么提。王宏本来就不愿意教拉拉,李斯特没有向他提出具体的培训目标和要求,他乐得乘机糊弄拉拉。

  王宏让手下的专员雷恩给拉拉简单介绍了一下区域HR负责招聘的岗位的薪酬结构,还有就是公司的基本福利制度,不过个把小时,算完成了薪酬部分对拉拉的培训。

  雷恩讲完,客气地问拉拉有什么需要他进一步解答的地方,拉拉刚接触HR,问题也无从提起,勉强问了几个问题,雷恩事先得到王宏的授意,都回答说是属于保密的内容,没法告诉她,末了,拉拉只得说暂时没有问题。

  恰巧公司上新的HR系统CITYRAY,拉拉很想学,就问负责这个项目的王宏,什么时候能安排供应商来做培训。

  王宏小气地说:“拉拉,这个系统是你平时工作中用不到的,基本就和你的工作无关,你不用学了。”一句话把拉拉挡在门外,拉拉心里很不舒服,又不好多说什么。

  自从拉拉提起来做经理后,她越是着急学习HR的知识,王宏就越是对她防卫,特别是碰到她想学薪酬福利相关内容的时候,王宏抑制不住的反感。

  王宏加入DB前,大部分时间在中小公司工作,成长得比较艰辛,过去他想向同行学一点东西都不容易,人家别说主动教他,不想法阻挠他学就算不错了。现在这个拉拉倒好,今天问这个,明天问那个,好像教她HR是别的HR经理应尽的工作职责一样,全不懂规矩,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不成吗?

  王宏觉得,李文华就是个现成的例子,现在他成天带着拉拉做招聘,过几个月,拉拉上手了就要抢他地盘了。虽说薪酬福利部分不是一年半载就能上手的,王宏就是不愿意教拉拉,他总是无法自我排遣地觉得,杜拉拉忽然被提升为人事行政经理真是太便宜她了,也是对别的一步一步上来的HR经理的不公平,为什么他王宏还要为她的个人成长添砖加瓦呢!

  因此,拉拉提出来想了解公司的新HR系统软件后,王宏马上私下里交待手下的专员雷恩说:“不需要把系统的权限放给区域HR,否则会有太多人可以进入系统,对系统的维护不好。拉拉的团队以后遇到任何从系统里调资料或者往系统里输资料的需求,必须填写单子交给你,经我批准后,一概由你这边办理。”

  雷恩为难地说:“那样的话,我们这边的工作量可能会比较大。”

  王宏哼哼唧唧地说:“我宁可去劳务公司给你雇个临时工来,只要嘴巴严,会电脑录入就行了嘛,这样的人便宜得很。”

  李文华那头,对拉拉也没有具体的培训方案,好在拉拉为人并不惹李文华反感,顺便教教她,对李文华来说是无所谓的事情。

  拉拉感觉到李文华不像王宏那么对自己抱有戒心,就请教他,自己现在想接受个系统的HR培训,该选什么课程好。

  李文华给了她一个良心的建议,他说国家社会劳动保障部每年举行两次人力资源专业人员的资格考试,针对这些考试的培训就很适合她。

  拉拉向李斯特提出要参加这个培训。李斯特并不认为这个培训有多大用处,他说:“拉拉,事实上,只有10%的知识是你能从培训课程中获得的,还有大约20%则来自于向有经验者的学习,剩下的70%都来自于onjobtrainning(实践中学习)。这个统计数字说明,实践才是最重要的学习渠道,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招聘的时候,最着重考察的是应聘者的工作经历的原因。”

  说归说,既然拉拉想去参加,李斯特就爽快地批了费用。

  拉拉内心深处,就算是对李文华的贡献也并不满意,她看得出来,李文华对她的指点,更多的是顺便性质,而谈不上系统有机的安排。她决定假借感谢为名,既是激励一下两位peers(同级),也是为了给他们更多的压力,以索取更多帮助。

  为了区分王宏和李文华对她成长的贡献,也为了鞭策王宏,并让李斯特了解自己的进展,拉拉做了一个总结报告,用邮件发送给李斯特,同时抄送给了王宏和李文华。

  拉拉利用一个简洁的表格来做这个总结报告,表格中分为四项内容:受训目的,受训内容,facilitater(帮助、促进者),效果及进程。简而言之,就是谁教会了她一些什么。

  拉拉清楚,这个报告一出,肯定就得罪王宏了,可要是王宏不肯出力帮助她,甚至处处阻挠她的学习,她觉得害处就更大。

  李斯特一看这个报告,就明白了两点:一是拉拉进步神速;二是王宏基本没有搭理拉拉。

  他为拉拉的聪明暗自点头,也对王宏的防御感到有点好笑。同时,他觉得拉拉这份报告,在对待王宏上,有点咄咄逼人的味道了。

  做老虎的去较真是狼偷懒,还是狐狸卖力,就不是会做大王的了。李斯特深谙此道,并没有具体地对手下几个经理的作为加以点评,只是笼统地表扬了大家的团队合作。

  王宏有点尴尬。不过既然李斯特并没有给他压力,他便哼哼哈哈扮大舌头,胡乱赞了拉拉两句,继续装傻到底,拉拉这个报告基本白抽了王宏两鞭子,他觉得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拉拉无奈,想起李斯特和她说过,70%的知识和经验是在实践中获得的,少不得只好多靠自己了。

  这天李文华给市场销售市场部招一个产品经理,拉拉在一旁跟着学习。他们共见了四位应聘者,最后李文华选中两位准备推荐给用人部门进行下一轮面试。

  拉拉注意到李文华给两人分别做了个记号,她好奇地问李文华,估计用人部门会选中哪一个?李文华说B。

  在拉拉看来,A比B更优秀些,她不解地问李文华为什么是B而不是A?

  李文华说,A和B都算吻合岗位要求,他觉得最后可能是选B,是因为根据他对用人部门经理性格的了解,他觉得B和该经理的配合度会更好。

  拉拉疑惑道:“我还以为招聘时,主要考虑应聘者和岗位要求的匹配呢。”

  李文华指点道:“除了和岗位要求相匹配,应聘者和直接主管的匹配也很重要。有的应聘者完全能胜任岗位要求,但是和直接主管的个性很不匹配,最后往往干不下去的。比如资深强势的经理,往往希望招实力强的人进来,你就不要给他找能力一般的人来;有的经理喜欢管得特别细致,你就不要给他找一个不喜欢主管把自己管得很死很细的人,否则以后上下级之间会有矛盾;比如一个经理是急性子,你就别给他找一个动作很慢的人;又比如不少新被提拔的经理,招人的时候会很在意他是否能控制住这个人,所以往往希望用老实听话的,你若给他招一个能干的但是有脾气的,他们很可能会合不来。”

  拉拉说:“那他本来自己就是个新经理,再配给他一堆老实的新人,到时候完成不了任务,怎么办?”

  李文华说:“这就要看他带的团队目前的状况了,如果他的团队里已经很多新人了,就要劝劝这位经理,都是老实听话又没经验的新人,谁来完成任务呢?任务完不成,最后他自己也坐不住这个经理的位置了。”

  拉拉佩服地说:“明白啦,文华你真行。”

  李文华笑笑说:“我都皮了,就这样了。还是拉拉你有激情,能出成就的。自从升了你,杰生和我说,能不能向李斯特要求把他升成高级专员——我就告诉他,人家拉拉可是何好德‘钦点’的,指望李斯特就别想了。”

  他讲的是大实话,拉拉不知怎么接口好,只得打个哈哈。

  李文华人称“笑面虎”,平时很会做人,谁的坏话也不讲,拉拉不明白他今天这么公然批评李斯特是什么意思。

  李文华一面收拾电脑一面道:“忙活了一天,拉拉我请你吃饭吧。”

  拉拉连忙说:“今天我请你,这一段辛苦你教了我这许多。”

  李文华说:“拉拉,教你我情愿呀。”

  饭桌上,李文华说:“拉拉呀,我真是干得没啥意思。有啥困难去找老李,从来得不到他的帮助,弄不好反而还训你一顿,我现在有多大的困难都不去找他,自己想办法解决吧。他只重视薪酬那一块,王宏就像是他的儿子,他就是王宏的老子。拉拉,你再干得久一点,就明白我的话了。”

  李文华动了气,说话也不像平时那么有条理了,杂七夹八,数落了李斯特一堆的不是。

  拉拉不好发表意见,干坐着,好在李文华也不要她的意见,他说:“有事情需要和大老板交涉的时候,老李向来能躲就躲,自己不出面,却推手下的经理去找何好德、柯必得交涉。做他的经理,这种为难的事情少不了的啦!”

  拉拉不敢接茬,为掩饰尴尬,只有给李文华倒酒。李文华一杯下肚,继续道:“我们这老李还有个特点,按职责明明该由他做决定的事情,总要让手下的经理去找其他不相干的总监们,一圈儿地挨个去问人家的意见,最后得出个集体的决定,老准备着万一出错,好说不是他老李一个人的意思——所以了,做他的经理能不身心疲惫吗!”

  拉拉一面听李文华数落李斯特,一面琢磨李文华不是白和自己说这些的,她干脆直接问道:“文华,你有什么打算吧?”

  李文华笑笑说:“我能有什么打算。跟老李一样,混着呗。说起来,谁都没有老李混得凶。”

  和李文华分手后,拉拉看看表,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她慢慢朝路口走去,准备拦部的士回酒店。

  一辆黑色的奥迪A6从她身边经过,她下意识地瞥了司机一眼,车速很慢,路灯昏暗的光线中也能看出那是个美女,留着一头卷曲的长发。

  拉拉没在意,等车过去了,她忽然意识到:那是王伟的车!

  王伟这两天回北京去了,他的车能是谁在开呢?

  拉拉冲动地拿出手机拨通王伟的号码,王伟刚“喂”了一声,她却猛然明白过来那美女是谁了,她立刻挂断了电话,一时心脏嘭嘭跳得厉害。

  王伟马上打了回来,拉拉看着手机屏幕上闪着“王伟”的字样,犹豫了十秒,才接听。

  王伟说:“刚才你打我电话?”

  拉拉胡诌道:“不小心拨错了。不好意思。”

  王伟也没在意,只说:“怎么不吭声就挂了?”

  拉拉信口说:“我看挺晚的了,怕吵着你。”

  王伟关心地问:“你还没回酒店?”

  拉拉说:“正准备回。”

  王伟像交待小孩儿一样的口气说:“下了班早点回酒店吧,别老在办公室里泡着。”

  拉拉嗯嗯着。

  王伟怀疑道:“不是何好德又给你上oneonone了吧?”

  拉拉一阵心乱,打断他道:“有车来了,我得上车了。”

  王伟说:“行,那你到酒店再打给我吧。”

  拉拉哼哼哈哈地收了线。

  王伟估摸着拉拉该到酒店了,算计了一下她洗澡的时间,又等了好半天却不见拉拉打回来,他便打回去,她已经关机了。王伟犹豫了一下,决定往拉拉房间里打电话,但是酒店总机告诉他说客人吩咐要休息了,不让接任何电话进去。

  王伟只得作罢,心里揣着个疑团:他不信拉拉说的打错号码,那么她是有什么事要找他?为什么后来又不肯说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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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15 19:14:59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云南省丽江市 电信
25—老板你应该清楚我为啥要走

李斯特把李文华叫来说:“我上回看到拉拉的总结里提到她参加了几个经理级别的招聘,这类招聘她现在参与还为时过早,她不比你是干了多年的HR经理,再聪明用心,毕竟是新人。”


  他看李文华专注地听着没有任何表示,又接着说:“经理的招聘还是都由你做吧,拉拉可以去跟着学习,可最多也就是在旁边跟着看看你是怎么做的,不要让她参与发问,不然用人部门要有意见的。”

  李文华听明白李斯特这番交待,中心意思是区分自己和拉拉的数量级,其实是在对自己示好。他笑了笑说:“拉拉很聪明得体的,不用交待,她知道什么场合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很多部门的头都很喜欢她。”

  李斯特说:“那就好那就好。你给了她很多指导和帮助,我从她的总结报告中看得出来。”

  李斯特一提拉拉的总结报告,李文华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拉拉才不满足我的那点指导呢,她写那个的目的是要求我给予更多啦。”

  李斯特也笑了:“她也是为了给王宏一点压力。”

  两人说笑了一会,李斯特告诉李文华,CEO乔治访华后,董事会通过了对中国扩大投资的战略,新的扩张计划已经大致获得了亚太区的认可,定名为“聚焦中国”,这个计划正在根据亚太区的意见做细节上的修改,一旦正式获得通过,HR就要马上做出相应的招聘计划以支持组织架构的变化。

  李文华认真地看着李斯特展示给他的组织架构图,一个很大的工作量将要落到招聘团队身上,除了拉拉负责的一线销售人员的招聘外,李文华在总部需要完成好些个重要岗位的招聘,这些岗位的招聘难度会不小,难怪老李对自己态度这么好。李文华看明白形势,目光炯炯地点点头。

  李斯特本来担心李文华会向他叫苦,看到他状态不错,心里很高兴。外有天字第一号能干活的著名的“倔驴”杜拉拉(其实这几个月李斯特自己已经给拉拉的“倔驴”形象平了反,但是一兴奋就改不了口,暗自还是管拉拉叫“倔驴”更琅琅上口),内有“笑面虎”李文华,今年招聘这个难题,他老李有信心拿下。

  当天李斯特和自己的几个经理开会,做了“聚焦中国”计划初稿的介绍,好让他们各人对自己的任务有个思想准备。

  第二天,李文华太太打电话到公司说他急性肠胃炎不能来上班。李斯特经历过玫瑰和拉拉的装病,警惕性高了很多,他马上想到李文华怕是在装病,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他的心头。

  过了几天,李文华说是病好了,红光满面地来上班,一进公司就去敲李斯特的门,递交了辞呈。

  李斯特这一年多里都被经理们这招给玩习惯了,李文华病假的几天里他又复习了一遍玫瑰故事,对他来说,这份辞职报告基本算没有悬念了。好歹李文华是个男经理,不能假装怀孕或者流产,还算干脆,李斯特自我安慰着。

  拉拉闻听此事,马上找到李斯特说:“老板,文华下面现在最能干的专员就是杰生了,咱们抓紧马上把杰生升作高级专员吧?再给多加些工作?不然,要是他现在也要走,咱们就麻烦大了。”

  李斯特点点头道:“是的,我马上和杰生谈谈,我们现在需要保留好他。”

  杰生晚上在家洗好澡,太太和他说:“刚才李文华打电话来找你。”

  杰生答应一声,没说什么。

  太太奇怪地问:“李文华想干吗?”

  杰生说:“还能想干吗,给我介绍工作呗。”

  “你想跳槽吗?”闻听此言,太太不由关注了起来。

  杰生淡淡地说:“今天老李找我谈话了,说要升我做高级专员,还要加薪。”

  太太说:“那你有什么打算?”

  杰生说:“我早就该是高级专员了,就算他不升我,我在上海市场也不难找个高级专员的位置做。就看他给我加多少钱了。”

  太太担心地说:“人家都说你的经理李文华是个笑面虎,你和他说话还是要小心些。”

  杰生说:“他马上就要离开DB了,今天已经交了辞职报告。我都混到这份上了,还怕啥!和我开空头支票没用,就看谁给的职位更好、出的工资更高了。我可是每个月等钱要还银行房贷款的。”

  太太愣了一愣,问道:“李斯特说要给你加多少钱?”

  杰生嘲笑道:“他一提钱,就好像衣服里有跳蚤一样,浑身不自在,叨咕了半天,也没爽快说出一个具体数字,谁知道他打算加多少——反正我等着,他这几天就会发沟通信给我,这次起码得给我加两千块,总数再不过八千,咱们就拜拜。”

  太太说:“那要是他真给了你八千呢?”

  杰生沉默了一下,说:“我再也不想傻干了,我越卖力他越觉得我傻。我要对比看看李文华给我的是个啥样的职位再说。”

  杰生太太说:“李文华已经辞职了,要是你再跟着马上走,不是要了老李的命吗?”

  杰生愤愤地说:“他这个做老板的向来怎么对我的,自己心里应该最清楚了,我走是迟早的事情!”

  调薪勾沟通信交到杰生手里,他展开看看:加薪500元。

  他随手把信塞进碎纸机给碎了。

  拉拉追问李斯特:“杰生怎么样了?”

  李斯特胸有成竹地说:“他笑眯眯的,没说什么,问题不大吧。”

  拉拉素来知道老李给人加工资的那个小气劲儿,她很想追问他到底给杰生加了多少钱,最终没好意思问。

  过了不到一个月,等李文华一离开DB,杰生不紧不慢地也交了辞呈,投奔李文华去了。

  李斯特无奈,把李文华的活分成两块,一半命拉拉领走,剩下一半塞给了王宏。王宏做惯了薪酬福利,冷不丁要他做招聘,半天出不了活,李斯特只好自己也动手做一些。

  遇到总部有员工关系的案子,这是王宏的弱项,他干不了这样的活,非让他和员工去谈话,谈到最后有时候他竟和员工吵起架来,李斯特眼见得由王宏处理员工关系问题不是个事,问题让他给越处理越大了,李斯特只好自己把这类活全揽下来,血压都升高了。

  李斯特催着猎头抓紧给他物色新经理的人选,挑来挑去,看了不少人,感觉都比不上李文华。看看一拖就四个多月过去了,拉拉做得辛苦,心态还行;王宏嘴上没说什么,却疲态已现。本来由着李斯特的性子,找这个经理挑上半年不出奇,只是这次他自己也背着活感觉挺烦,又担心王宏有意见,只好凑合着选了两个人出来,送到何好德那里,马上给枪毙了。何好德顺便又问了问李斯特招聘进展,李斯特回到自己办公室马上服了一片降压药。

26—上下级之间的匹配

李文华离开之前为拉拉的北京办主管职位找了两个人选,李斯特正巧到北京出差,就先面试了这两人,觉得都还值得考虑,便让拉拉自己上北京看看,挑一个。

  拉拉看过两份简历,问李斯特:“您觉得这两人都有些啥特点?哪个更合适?”

  李斯特说:“我先不说我的看法,免得影响你的观点。等你把两人都见过了,我们再碰一碰意见。”

  拉拉见了第一个,觉得对方有点婆婆妈妈,节奏偏慢,说话做事的重点不够突出,就不太想要。

  再见第二个,这人叫周亮,30出头,一副精干的模样,言谈举止专业得体,有着北京小伙子特有的客气里藏着股傲慢的劲儿,看简历原先在ICI做过人事行政主管,目前在一家不知名的印度IT公司做人事经理。

  拉拉上来就问他:“为什么要应聘现在这个岗位?”

  周亮老实回说因为想做HR经理,年初跳槽到了这家IT公司,谁知道压根儿没法接受那儿的企业文化。这一折腾,吃尽郁闷,也算是明白了自己不适合在小公司发展,如今只想重新回到专业的大公司,老实做个主管。

  拉拉想,这也好,吃过苦头,有过比较,才会珍惜这个职位,免得心气劲儿太高,不好满足。

  再问了问有8年的招聘和行政经验,这正是她需要的。

  尤其周亮说起话来一二三四,条理清晰,很对拉拉的胃口。

  拉拉想了想,问他:“你是急性子还是慢性子?”

  周亮说:“有点急吧。”

  拉拉听了比较中意,她的团队现在工作量不轻,急性子才能手脚麻利地把活做出来。

  拉拉便打定主意用他。

  她当即打电话给李斯特,也不探问一下老板的意思,就直通通地说明了自己的倾向。

  李斯特本心觉得另一个应聘者更合适,既然拉拉自己想要周亮,他也就不想太过干预她的决定。

  他想起自己在面试中隐约感觉到,周亮客气中藏着股自视甚高的劲儿,又有八年招聘经验,他担心拉拉以后驾驭不了这个主管。

  李斯特决定还是提醒一下拉拉,就婉转道:“我们北京办的几位经理都比较有个性,你觉得周亮和他们以后相处会不会有问题?”

  拉拉说:“我问过他以往处理这类关系的经历,觉得人情世故方面他还是老练的,新近又在职业发展上吃亏摔了跟头,应该会更谨慎的,所以问题不大吧。”

  李斯特估计,这个人选就算不够理想,也不至于错到哪里去。而招来的人毕竟以后是向拉拉报告的,拉拉作为直接主管,她觉得合适更重要。退一步来说,就算这次招得不够理想,也要让拉拉自己在实践中感受才能进步得更快。

  李斯特打定主意,就问拉拉:“你想给他多少钱?”

  拉拉说:“他要七千,我想给七千二,加强一下他的满意度,让他一开始就有个好的感觉,安心在这儿好好干。”

  李斯特说:“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你和王宏沟通一下,他也OK的话,就出OFFER(聘用意向书)吧。”

  DB很快出了OFFER给周亮,周亮看给的价钱比自己要的略高,果然比较高兴。他马上打电话给拉拉,表示自己会如约抓紧到DB报到。拉拉以为他会因为工资的事情道声谢,结果他没提这事儿。

  拉拉的上海办主管也招了好几个月了,她在两百多份简历中选来选去,挑花了眼。

  李斯特看她自己也干得很累,就提醒她,一个主管的位置不该招那么久,当断则断了。

  后来,李斯特和拉拉说,给她物色了一个人选,应该不错的,建议她见一见。

  这是个二十七八岁的上海女孩,皮肤白嫩得像透明一样,仿佛可以看见皮肤下面的血管和骨骼,她的个子又高又瘦,即使是坐在那里,也看得出有一米七上下。不像一般的上海女孩那样善于着装,她的穿着十分复杂,一件长一件短的套了好多层,来面试,却穿了双头已经踢破了表皮的皮鞋,这鞋有着粗大笨重的后跟,完全不像上海市面上能买到的货色。她草草地扎着一个马尾,头发非常长,估计放下来能到腰间,但是养得并不好,头顶有点毛。一双眼睛大得和赵薇有得一拼。她见了拉拉,不像一般的应聘者那样客气礼貌,而是酷酷地坐在那里不动,等拉拉笑着问候她,她才回答,脸上没有一点笑模样。

  拉拉马上不喜欢她,因为觉得她对自己没有一点客气的意思,而且,她的着装也令拉拉觉得怪异。

  拉拉对对方没有好感,她在面试中表面十分客气,提的问题却条条刁钻,暗藏杀机。

  拉拉先问了女孩现公司办公室的人数和面积、以及其中有自己独立办公室级别的员工的人数,又问了十分钟无关痛痒的问题。

  之后,拉拉忽然话锋一转,袭击她道:“你们用什么型号的交换机?”

  通常,很多人能说出牌子,但不见得能答得出型号,拉拉想借此判断对方对交换机的熟悉程度。

  女孩酷酷地回答说:“NEC7400。”

  拉拉追问道:“目前有多少个机柜?模拟板和数字板各多少块?”

  女孩简单明了地一一报出数字给她。

  拉拉心里核算了一下,和开始她说的员工人数、级别比例都是吻合的。

  拉拉有意把人数的问题放在面试开头,做为一般性的概况来了解,试图不让对方警觉到后面的一切回答都要和人数、面积等对得上号。这样,即使她有专业知识,假如目前没有亲手在经管,或者脑子不是那么清醒、对工作内容不是足够熟悉,回答中就很容易出破绽。但是这个女孩显然又懂行反应又快。

  拉拉又问她:“你们使用什么型号的复印机,有多少台?”

  女孩说话一直很简短,回答这个问题时她的嘴唇微微上翘,给人感觉她简直不屑回答这样弱智的问题。

  拉拉假装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忍着气问下一个问题:“你们部门每年做预算,你是否参与?”

  女孩说:“我在目前公司服务了三年,有两年的部门预算都是我负责的。”

  既然应聘者对这点表示了空前的自信,拉拉少不得照一般的面试技巧表扬了她一下说:“看来,你的总监很信任你,你一定做得非常好。”

  女孩没有一点笑意地说:“我能做出让他满意的活,他当然信任我。”

  拉拉心说,你是来面试的吗?这个态度!一面还是继续微笑着发问道:“你今年做预算的时候,给复印机的维修费和易耗品准备了多少钱?”

  女孩揭发说:“其实上一个问题和这一个问题,是在问同一个问题,易耗品会用多少钱,除了要了解易耗品的大致单价外,还和办公人数相关;多少台复印机也和办公人数相关;维修费的预算则和机器目前的使用年限紧密相联,我这6台佳能的复印机中,已使用年限分别是2台1年,2台2年,2台3年——这个问题你还没有问,我想你接下来总要问的。”

  接着,她轻松地把拉拉要的数字报给拉拉,当然回答得门儿清,让拉拉没话讲,白被她揭发得有点狼狈。

  拉拉稳了稳自己的心神,继续考问了几个和装修有关的大问题,女孩不单给予完美答复,而且总结说:“我觉得没有做过大装修项目的行政,就算不上大公司的专业行政,这是行政的头一项硬功夫。”

  拉拉见她说出如此内行的话,觉得再考行政的专业内容没有必要了,就换了个问话方向,请她评价自己的人际关系。

  拉拉内心相信,这个人的人际关系绝对好不了,她想看看女孩怎么自我评价。

  女孩不慌不忙地说:“人际关系怎么才算好,在不同的公司文化下有不同的诠释。比如我现在的公司,文化非常强悍,能让他人和你合作,你的人际关系得分就是高分。我前面介绍过我负责的装修项目,这样的项目中需要各部门和行政部的充分配合——我把这个项目做得非常好,正因为如此,我才能回答好前面那些和装修相关的问题,这个项目也证明了我在现公司中有非常有效的人际关系。”

  先不提是歪理还是正理,拉拉听了不由得佩服她小小年纪就能有这么一套自成体系的说辞,起码脑子好用是没得说。她追问道:“不同公司的确有不同的文化,你现在的公司是欧洲公司,而DB是一家典型的美国公司,你怎么保证你现在强悍的公司文化下有效的人际关系,延续成到DB后良好的人际关系呢?”

  女孩修正拉拉的逻辑说:“那您已经不是在问人际关系的问题了,这是关于‘适应能力’的问题,我可以给您一个例子,证明我的适应能力。”

  结果一个小时面试下来,拉拉却挑不出对方答得不好的地方,应该说,这是拉拉这几个月见过的该职位所有应聘者中最熟悉本岗专业内容的人了,她让拉拉不爽,但不爽的原因还摆不到台面上对李斯特讲。

  拉拉想了想,安排她做了公司规定的数理逻辑测试题,得分非常高,单从这个测试结果看,她比拉拉本人的反应要快不少。拉拉不由得有些压力。

  拉拉去找李斯特,不知道怎么说好,她不好意思说自己不喜欢这个人因为怕她以后不服自己。最后她婉转地和李斯特说,对这女孩的人际关系有顾虑,担心以后和各部门关系处不好。

  拉拉一面说,想起李文华曾和她谈论过应聘者和直接经理之间匹配度的问题,其中说到新被提拔的经理往往会很重视是否能控制住下属,因而喜欢招些老实听话的人——拉拉不由得有些心虚。

  李斯特问她是否在面试过程中观察到人际关系有问题的实例,拉拉答不上来。

  李斯特就劝说道:“这个女孩非常聪明,潜力应该不错的,她的专业经验也不错,也许还有我们还不确定的问题,不过这个位置我们已经招了好几个月了,应该做决定了。反正还有三个月的试用期嘛,如果她确实不行,让她走也是分分钟的事。”

  拉拉听了最后一句,只得点头。

  这女孩叫帕米拉。

  帕米拉上任上海办行政主管后,把下属的助理麦琪等人收拾得体无完肤。麦琪天性颇有些桀骜不驯,奋起反抗。

  但帕米拉有的是办法,她规定麦琪每天一上班先写好当天的工作报告交到她手上,下班前先拿着当日的工作计划来找她,报告当天的执行情况,她认为没问题了,才放人。

  帕米拉在五一长假前三天突然布置了清理公司仓库的任务给麦琪,要她五一加班。麦琪已经预备好了五一长假出去旅游,不肯加班。

  帕米拉悠哉悠哉道:“那没问题,你五一前能做完,五一就不用来加班。做不出来,就加班。你自己决定。”

  麦琪气得要晕死过去,那个仓库不小,好些部门共用着,要清理,势必要和各个使用部门的助理挨个盘点核对库中的货品,还需要物业的协助,五一不加班又要把活做出来,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麦琪和帕米拉争辩道:“就算我五一加班,其他部门的助理们也不肯来加班的呀。她们不加班,我们怎么动他们部门的东西?少了就麻烦了”

  帕米拉阴阳怪气地说:“你在节前有三天时间和各部门的助理先协调清点嘛,清点后让他们在清单上签个字,五一就可以按清点好的数字来搬动整理了。为什么非要人家在场才能整理货品呢?”

  麦琪压着火说:“又不是货物已经没地方放了,清理仓库有那么紧急吗?为什么非要这么快做完?”

  帕米拉悠闲地甩着手中的笔说:“有那么紧急。我不需要向你解释我的每一个决定。”

  麦琪一阵胸闷,活生生地给憋回去了。

  拉拉这时候来了上海,她让帕米拉安排些会议设备,帕米拉回说没有这些设备。

  拉拉反问她:“你怎么知道没有?”

  帕米拉说:“麦琪说的。”

  拉拉很奇怪,因为这些设备是上两个月刚盘点过的,麦琪很清楚摆放在什么地方,怎么轻易就说没有呢。

  拉拉说:“你再问她一遍。”

  帕米拉跑去问了,回来说:“是没有。”

  拉拉生气了,说:“我们一起开个会,叫上麦琪。”

  人到齐,拉拉劈头就问麦琪:“你不知道我们有哪些设备吗?”

  麦琪哭丧着脸说:“知道。”

  拉拉严厉地问:“那你为什么告诉你的主管没有这些设备?”

  麦琪一梗脖子,直愣愣地说:“我都安排好了五一出去旅游,她事先根本没有打招呼,忽然要我五一加班干活。我不愿意,她就非让我五一前就把活都干出来。那么多活,我五一前就是不睡觉也干不出来。这些活又不是非需要在五一前干完的。她这是在修理我!”

  拉拉诧异地问:“什么活?”

  帕米拉一脸尴尬,白白的脸上有点发青。麦琪竹筒倒豆子,把清理仓库的事情说了一遍。

  拉拉听明白,心里对帕米拉很恼火。她压着气,对麦琪说:“你对这个安排有意见,可以正面地提出来,下次不要在另外的事情上胡搞。先出去吧。”

  麦琪出去后,拉拉对帕米拉说:“这么些活,你自己能在三天里完成吗?”

  帕米拉尴尬地摇摇头。

  拉拉严厉地说:“如果你不能,那她也不能。为什么要故意这样安排呢?如果工作确实需要员工五一长假加班,应该提早和她商量,何况这事儿我也看不出来为什么非要在五一期间完成不可。”

  帕米拉狡辩说:“麦琪的工作态度很不好,我是在帮她改正。”

  拉拉说:“她态度不好,你可以正面辅导她,而不是修理她。”

  帕米拉站起来,一米七的身高衬得拉拉特别矮,她似笑非笑的看着拉拉的眼睛说:“拉拉,我需要你的支持呀。你是我的老板,你不支持我,我怎么工作得下去呢?”

  拉拉一听,这还给扣上帽子了,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也不冷不热地说:“我当然会支持你的工作,可你不能修理你的下属,这不符合我们公司的文化,我们要公平地对待每一位员工,要尊重人。”

  帕米拉很不高兴,拉拉也很不高兴。

  转头两人核对帕米拉的功课,发现她光顾着修理麦琪们了,不留神把自己的功课给拉下了一大截。

  拉拉心里动了炒人的念头,马上和帕米拉说:“这样,你来了一个月了,我们一起做第一个月的总结。”

  拉拉打开手提电脑,找出帕米拉刚上班时,自己交待给她的功课。这个文件当时拉拉用公司的电子邮件发给帕米拉了。

  她一项一项地说出帕米拉没有去做的工作,帕米拉没有话讲。拉拉当场在电脑上打出备忘录,在第一封邮件的基础上,又把第二封邮件发给帕米拉,并抄送给了自己的上司李斯特。

  帕米拉属于世界上IQ最高的人群,她一看拉拉全部用书面的形式和自己交涉,并抄送给李斯特,马上就明白拉拉这是想找时机在试用期内干掉自己。

  她睁大了无辜的双眼盯着电脑屏幕,用合作的声调保证说自己会在第二个月彻底改进。


27—在狮子和老虎之间游走

何好德出差回到上海,助理抱来厚厚一叠等他签字的报销单据,他翻了翻其中威海办事处的单子,十分不满意:威海办上个季度的销售额排在全国最后一名,生意做得不怎么样,办公费用却照花。

  这个问题是何好德的一个心病,不单是威海办,还有好几个小办事处,都是报销的时候,也不看看自己的销售任务完成得怎么样的。何好德觉得,花钱没问题,你得给我产出呀,那些没有足够产出的城市,你就不要设置办事处了。

  何好德找柯必得和李斯特开会,讨论办事处设置问题。

  何好德先提出,DB现在在中国境内的小办事处有将近三十个——最小的,不过10来个员工,就弄个地方办公。主要都是各销售团队的一线销售人员在使用这些办公室。平常大家都在外面跑,客户也基本不进我们的办事处,办公室就成了大家开开周会的地方了。其实要开会,到外面租个地方开会就行了,动不动就搞个办事处在那里,是否有必要?

  说起柯必得,确实天生是个管财务的料,但凡有部门朝他要钱,就像要割他的肉一样。即使明摆着必须花的钱,就算你手上有预算,也符合公司的政策,他仍然会让你提交各色分析。分析报告交给他后,他不说行,又不说不行,也不着急研究你的报告,而会再提很多问题,然后要求你做出进一步的分析报告。

  要完成他要求的分析报告,往往得做很多功课,而这些功课对于非财务专业的人来说,都是些痛苦的活计。等到他实在没话好阻挡你后,才批费用,这期间,三个月就轻易地过去了。总之,谁也别想爽快地从柯必得那里得到一个子儿,公司里的人私下里管他叫“老葛”,出处自然是巴尔扎克的“葛朗台”,意思说他和守财奴有的一拼。

  要是谁和老葛说啥能costsaving(节省开支)的事儿,他马上会眼睛一亮,笑意盎然,巴不得把脚和手都举起来赞成,特别可爱的样子。

  如果能关闭部分办事处,起码租金、水电、物业什么的能省出一块;电脑、复印机、打印机、家具、装修等一系列的固定资产都跟着省;而且,人都HOMEBASE(指没有办公室后,员工在家中办公)了,原先的前台文员也就没必要保留了,又可以省出人头给销售团队用。柯必得身未动心已动:能省钱呀!他马上附和何好德的观点。

  李斯特也赞成。他知道由于在各小办事处没有设置全职的专业行政人员,销售部的小区经理们又不熟悉政府事务,因此工商登记证税务证这一摊子,有些办事处也是办得七零八落,执照忘记延期被罚款什么的屡见不鲜。有时候小区经理换人了,忘记交接这一方面的内容,结果后手说他从来没有见过工商登记证的事情也是有的。再有,就是公章的管理很成问题,曾经有小区经理手上拿着公章乱盖,给公司惹下麻烦就跑了。因此,李斯特主要是站在规避公司风险的立场上考虑,赞成关闭部分办事处。

  关于关闭部分生产力不够高的小办事处的大方向,在三人之间达成一致。那么,关闭哪些办事处?怎么个步骤?关闭后会有什么问题?怎么解决?谁来牵头做这个项目?

  都知道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各销售团队是办事处的利益既得者,销售总监们肯定会一致表示反对,公司的生意还要靠他们做,怎么去说服他们?

  他们都明白,这个决定会牵涉到好几个部门,影响到各地的几百号员工,在DB这样一个庞大的组织中,要做下来这样的项目,项目负责人得身心投入干上五六个月,这就算是不慢的了。

  柯必得马上推给李斯特,他信口列了三条理由道:“李斯特,政府要求的各项执照都是你的部门负责和各办事处协调的;公章管理也是由你们负责的;你HR又管着人头,各办事处的经理你们都熟悉,联系起来方便——就你的部门来牵头吧。”

  李斯特是老狐狸,自然不愿意接这个烫手的山芋,他不好公然和“老葛”同学对着干,可是也并不怕管财务的副总裁,他又不是销售部的头——在DB,销售和市场部是老大,一天到晚牛哄哄的,因为他们是给公司赚钱的部门,可销售市场碰到财神爷就低声下气了;但HR的预算是清水,死板板的,李斯特又不归“老葛”管。

  李斯特不紧不慢地说:“这关闭哪些办事处不关闭哪些,需要制定出很清楚的游戏规则,不然会受到销售部的挑战。要做这个决定,会牵扯到很多历史数据的提供。可以预见,关闭后,会有很多变化,对费用的冲击是最明显的一块,能省下哪些钱,会增加哪些新的费用,比如你就要给各地会议场租费的预算,那么给多少,都要现在讲好,给多了公司吃亏,给少了销售部不干,要想销售头头们跟你合作,这些点上要控制得恰到好处。财务部是最清楚各方面数据的部门,GL(‘generalledgerd’的缩写,指财务下属的总账职能,负责预算和分析)管着各项预算,treasure(指财务部下属负责资产和信用的职能)又管着固定资产,是不是财务部出个经理或者副总监来领导这个项目?”

  接下来几个回合无非是两人各自阐述为什么应该是对方的团队负责这个项目的理由。

  柯必得觉得该讲的理由已经讲完了,李斯特却并不屈服,他恼火地盯着李斯特,想用眼神给他压力,李斯特不动声色地fightback(还击),和他对着盯。

  何好德看看该出来讲话了,他想的是谁是能最好地完成这件事情的人。对于他来说,考虑的其实还不仅仅是费用问题或者政府事务的风险问题,他有更重要的点,就是他要在销量上,给销售部压力。

  他想到,柯必得手下有一个副总监能力和经验都不错,负责这个项目是很合适的,李斯特手下呢,就是拉拉了。

  何好德其实不是第一次提出办事处的问题了,之前也指派过人尝试去做这个项目,结果对使用部门的需求了解得不够清楚,很多具体的问题没有好的解决方案,搞到销售部门意见很大,最后只好不了了之。

  何好德心里掂量着,要做好这事儿,除了负责者的脑子得很清楚外,他需要这个人非常积极主动地协调各方利益,还要很踏实投入地去处理具体的细节问题,才能找出妥善的解决方案——说到积极主动和踏实投入,拉拉几乎是他在公司里最欣赏的人。

  何好德又考虑到,拉拉刚升上来,对公司整体的运作需要好好学习,她把这个项目做一遍,对她了解公司最重要的部门——销售部的运作很有好处,而且,她还能在这个过程中了解到其他几个重要部门的运作模式,比如财务部、采购部、销售部和市场部等。

  何好德打定主意,就说:“李斯特,我考虑这事让拉拉负责比较合适。”

  柯必得马上附议道:“拉拉行!做事又快又可靠,沟通协调能力不错,销售部能买她的账。”

  何好德发话了,李斯特不敢驳回,这可是他的老板,和柯必得这个财务VP对他的意义不一样,他李斯特的业绩好还是不好,何好德说了就算的。

  他只得挣扎道:“李文华的位置还空缺着,拉拉手上招聘的任务不轻呀,她手下的主管又全都是新人。”

  何好德想,这也是事实,他沉吟了一下对李斯特道:“要人家做事情,我们也是应该提供资源给她的。这样,你和拉拉谈一谈,问问她本人的意见。”

  柯必得着急了,由李斯特去问拉拉的意见,那拉拉最后还不是以老李的意见为她的意见嘛!他赶忙提议说:“拉拉今天不是在上海吗?不如现在就把她找来吧。我们一起和她谈。”

  何好德微笑道:“也好。”

  尽管李斯特提示了“拉拉你自己要好好想清楚再做决定”,拉拉也并没有考虑到这个项目的职业含金量,可她领会了何好德的意思是希望由她来做这件事情,她就毫不犹豫地把活儿接了下来。

  柯必得高兴得想拍拉拉的肩膀,可他是个拘谨内向的人,一般不拍女性员工的肩膀,手到半空就生生地停住了。

  何好德说:“拉拉你回去好好考虑一下,看需要各部门提供些什么资源,就提出来。”

  李斯特暗暗摇头:毕竟还年轻,不知道水深水浅,这可不是表现自己的时候呀,做这事明摆着是要得罪销售部的,销售部是好惹的吗?那都是些老虎,何好德这个大老板呢,就是狮子。拉拉你等着在狮子和老虎之间游走吧,有你难受的日子了。

  拉拉心里明白这事不是那么容易,也知道顶头上司李斯特的意思。可她已经总结出来:听李斯特的话,也不见得能升官加钱,不听他的话他也不见得把你怎么样;可何好德就不一样了——所以,别说这事情她自愿,就算不情愿,她也会更多地考虑何好德的意愿。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其实李斯特也怪不了别人,手下人不拿他的意见当做第一意见,根由还是在他自己身上。这年头,不光是做老板的会问手下:“你向我要什么要看你能给公司什么”;做下属的也会看:“我做到了什么老板能给我什么”。威望是和权利相结合的,没有power哪里去找admiration(意指“无权威则无德望”)


28—空手套白狼

拉拉和自己的两个主管开会,拉拉自己领衔主协调,周亮和帕米拉分别领了北区和东区的活,海伦协助拉拉分管南区属下的办事处。

  他们的具体任务是:获取负责区域各办事处的销量数据,获取各办事处的人员信息,获取各办事处过往12个月的平均办公费用,盘点各办事处的固定资产,清查各办事处的工商执照等政府文件的状况,了解各办事处的主要用途。

  拉拉先调查了解一圈,明确了会牵涉到的部门和需要的具体支持,然后写了个邮件发给何好德,抄送给柯必得和李斯特,提出要求这些部门指派哪些岗位的同事提供哪些方面的数据和信息,并列明了时间要求。

  何好德立刻回复照准,由他的助理吕贝卡将此批复转给所有相关部门总监和有分工的相关人员。柯必得首先跟了个mail出来,要求财务部全体相关人员积极提供协助,他这封邮件同时抄送了给其他各部门总监。

  何好德和拉拉单独谈了一次,听取了她的思路。拉拉明白,何好德是嫌办事处开设得太多太随便了,所以眼下首先就要关闭那些生产力不高的;但是,本次项目并不限于此目的。

  海伦问过拉拉,是弄个“关于关闭部分办事处的proposal(建议书)”出来吗?”

  拉拉当时就想,这只是其中最直接的部分目的,如果简单地从这个方向着手去做,上上下下都会不满意——说是公司要省费用而关闭办事处,不利对人心的稳定;也不适合提是为了规避政府事务风险,这对公司形象不利。

  所以,她的想法是编制一个“办事处管理标准操作流程”(简称SOP)出来,目的定义为“规范办事处管理”,大家就没话说了。

  她盘算着,通过把销量规定为设置办事处的门槛,既自然淘汰一批目前生产力太低的办事处,也规定了今后新开或者关闭的规矩,同时能激励各地把销量努力做高。

  她还计划在这个SOP中,通过规定管理办法,来确保落实各地政府的法规要求,规范公章管理、统一办事处形象等。

  拉拉以一个新经理,有这样的思路,令何好德很满意。

  拉拉在各部门的协助下,掌握了各种历史数据后,和李斯特打了招呼,就吩咐海伦不接任何电话不接待任何来访,凡事由周亮和帕米拉去打理,自己关起门来,办公桌上摊满了各种数据和资料,苦思一周,完成了SOP(标准操作流程)的草稿,内容包括:目的;适用范围;责任人;设置或撤销办事处须满足的条件,标准和程序;管理办法;以及当有特殊情况出现时,申请特批的流程,以及有特批权限的级别。

  李斯特对拉拉提过,要把各办事处的公章全部收缴到上海总部统一管理,谁要盖章,一律把东西寄到总部来盖。拉拉觉得这样可行性不大,总部也没有专门的岗位来处理这个盖章事务。想了半天,她在SOP中规定,所有办事处的公章集中到所属大区经理手中,需要盖章,由大区经理判断需求。

  同时,为了统一公司形象,她在SOP中,对办事处的面积,选择的写字楼类型,装修风格,乃至主色调的pantong号(颜色编号)和公司logo(标志)的摆放位置,都做了明确的规定。并具体规定了什么样的级别可以在什么档次的办事处享用多大的办公面积。

  海伦不解地问:“为什么要规定这些内容?”

  拉拉解释说:“现在下面的办事处,由着各地小区经理的喜好,五花八门的,什么风格都有,不符合跨国公司的形象——比如你一走进麦当劳,不管它是哪一个城市的麦当劳,你都不会误以为它是肯德基,这就是形象问题。又好比你一看到‘以人为本’,你就会想到诺基亚。我要让所有的人走进任何一个DB的办事处,就能马上确定这是DB的办事处,不是别家公司的办事处,这才算专业。大老板们到各地巡视生意的时候,看了也会高兴的。”

  海伦钦佩地说:“拉拉,你真行呀!”

  拉拉不禁有些得意洋洋地说:“那是!”

  她让周亮和帕米拉对草稿提意见,两人来的时间不长,说不出太多的内容,他们做了少许不痛不痒的补充后,拉拉就把草稿用邮件发给各部门总监,然后挨个打电话和他们约定一周后和他们分别面对面讨论他们的concern(顾虑)。

  她的这封邮件抄送给了何好德、柯必得和李斯特,好教他们明白她的进度。

  海伦不解道:“干吗要挨个讨论,多累!一起开会不好吗?”

  拉拉耐心解释说:“一起开会,他们的唾沫都能淹死我。还是各个击破吧。”

  海伦恍然大悟,又问:“下周分个讨论,估计他们会怎么说?”

  拉拉说:“这个SOP那么复杂,里面有很多细节规定,估计他们没人会认真去看全文,所以我在邮件里先把要点给他们标了出来,我想,单凭这些要点,已经足够他们判断出这个SOP一旦实施,马上就会关闭部分办事处吧。所以,这次应该是都会比较火大了。

  海伦八卦地问:“那你怎么办?”

  拉拉瞟了她一眼说:“怎么办?凉拌呗。我调查过关闭办事处他们会面临的实际问题,就这些问题我已经准备好了解决方案,这样他们再不妥协就说不过去,因为毕竟这是公司的决定。但是,他们还是会不甘心,所以,第二步,我再找出实施这个SOP能带给他们的利益——有好处,谁不干那?这叫共赢呀!公司也happy,他们也高兴,他们可都是销售总监嘛,应该都是结果导向很强的人啦,凡事还是看结果的。”

  海伦撇嘴道:“你要关闭办事处,还说有好处,人家销售部又不是傻瓜!”

  拉拉教训道:“谁说没好处!你这没有眼力见儿的家伙!”

  海伦见风头不对,抽身就溜,走了几步,想起什么又跑回来追问道:“拉拉,你规定设置办事处的条件之一是个人月销量15万,办事处月总销量150万——这个15万的标准是谁告诉你的?人家销售部能接受吗?”

  拉拉神气地说:“你记住15万这个数字就得了,这个是专家的意见。我这会子没时间和你说具体是哪里来的根据,总之我说话向来有依有据,这个关键数字我自然很小心的,销售部若不同意,就得拿出他们的主张来,我包你他们会同意的。”

  一周后,拉拉飞到上海准备向总监们征询对标准操作流程草稿的意见,她决定先找王伟,因为她相信王伟会老实不客气地说出他能想到的反对理由,这样她能在之后更有的放矢地去说服办事处的另外两个主要使用部门——商业客户部和公众客户部的销售总监。此外还剩下两个小部门的总监,这两人只有很少的下属分布在这些办事处,拉拉就把他们定位在跟随的角色,她计划只在最后大致地和他们过一遍流程就拉倒,除非他们有特别强悍的理由,拉拉不准备一定要和他们事事达成一致。

  正如拉拉所料,王伟一听就坚决反对,他问拉拉:“那你叫我的人都回家办公去呀?这还有什么团队凝聚力!”

  拉拉早有准备,不疾不徐地解释道:“又不是所有办事处都关,做得好的就不用关,还能提高办事处的待遇标准,可要是生意做不好,凭什么设个办事处在那里呢?”

  王伟立刻问道:“生意怎样算好,怎样算不好?”

  拉拉说:“起点是人均生产率要达到每月15万,每个财务年度里,整个办事处的月销售额平均要做到150万。做不到就不能设立办事处。”

  王伟听到拉拉在给他规定一二三四,很不爽,他眉毛一扬说:“谁的说法?”

  拉拉谨慎地说:“这个是我初步的建议,因为总要有个草稿,大家才好开始讨论,现在就是挨个征询各位总监的意见。”

  王伟不动声色地说:“你的根据是什么?”

  拉拉继续耐心解释道:“我的根据有两点,一是公司对利润和销售总额的期望,二是行业在这方面的市场数据。”

  王伟说:“我看150万这个数字还要斟酌。”

  拉拉小心地说:“本来就是提出来请各位总监给意见的。您要是觉得不妥,有没有建议的数字?”

  王伟觉得不好回答,想了想说:“有的城市,比如昆明、西安,一时做不到这个指标,可昆明是很有潜力的市场,各大公司都在那里布局,而西安也是兵家必争之地。不是我说你,拉拉,你想把这样的办事处关掉,你自己以后还在不在DB混?”

  拉拉说:“谁说要关昆明、西安了?除了150万的月销售额的限制,我下面还有一条,就是‘或者是管理层认可为有潜力的市场’。”

  王伟不客气地说:“谁是管理层?”

  拉拉说:“草稿里暂定为各BU(事业部)头,最后要由销售VP和财务VP以及HR总监共同批准。”

  王伟摇头道:“你真是自讨苦吃,接了这么个差事!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你也别瞒我了,李斯特肯定不高兴你接这个活!你别光想着听何好德的呀,他可是干满四年任期就要离开中国市场的,到时候你跟着他走不成?山不转水转,拉拉你要想明白这点,别仗着何好德喜欢你,做些全部人都讨厌的事儿。”

  拉拉听他语气很重,自己也急白了脸:“哎,冤枉呀,我几时这么想了!我知道你这是为我好,可我真不是那号人。”

  她见王伟两眼盯着自己的手提电脑屏幕,不愿意往下谈,又哄他说:“咱们不行谈到行呀。你别光想着这个事情你要吃亏了,没准你能得到好处呢。”

  王伟收回眼光看了看拉拉,用怀疑的口气说:“有好处我总是不拒绝的,我是做销售的,从不拒绝谈判。可好处也不是那么容易得的。”

  拉拉说:“哎,咱们不都接受过sevenhabits(高效人士的七个习惯)的培训吗,凡事要相信有第三种解决方案,一个对大家都有利的方案。”

  王伟哼哼着说:“拉拉,你这摆明了是要关办事处嘛,还说什么sevenhabits!”

  说着说着王伟又恼火起来,拿出销售惯用的招式道:“你们这么干,影响了销售,谁负责?”

  拉拉忙讨好说:“您看我这SOP上头一条就写着呢,为规范办事处管理,特制定本标准操作流程。我哪一条写着,为关闭办事处,特制定本SOP?您老再想想,规范办事处设置门槛,至少赏罚分明,干得好的,公司就提供更好的条件,和干得不好的,总要区分一下吧?这不是能促进销售吗?”

  王伟瞟了她一眼不屑地说:“你这也就骗骗群众。你说150万,你做一个试试看。”

  拉拉说:“只要人均销售做到15万,这150万肯定达到;要是月人均销售额做不到15万,你们就完不成销售指标了,那你们不是有问题了?你们有问题,何好德也有问题了。倒是我,横竖不到我有问题。”

  王伟缓了缓口气道:“公司有这个决定,我自然坚决执行的,可是拉拉,凡事咱们也得考虑一下可行性不是?你让员工都回家办公,这士气肯定受打击。”

  拉拉依然胸有成竹道:“那要看我们是怎么和员工去沟通的。”

  王伟道:“好吧,按你这一套办法,你先告诉我,得关了多少个办事处?你肯定已经让销售数据部把各办事处的销售数据查给你了。”

  拉拉老实答道:“是查了,按过去12个月的平均月销售额看,会有约十个办事处被关闭。”

  王伟马上不高兴了:“就知道是这个结果!那这十个办事处的员工怎么办公?”

  拉拉说:“根据和各办事处沟通来的结果,目前办事处最主要的用途有二,一是用于开周会,二是收发存放市场部寄给各办事处的各种书面资料和举办各类活动用的小礼品。”

  “就这两个用途而言,你打算怎么解决?”王伟追问道。

  拉拉有板有眼地说:“开周会可以到酒店租个房间开,财务部可以按城市等级拨给各部门场租预算;至于仓储问题,我已经问过市场部的发货规律和管理要求,并和采购部的同事讨论过,他们可以帮助销售部谈定一家能在全国各重要城市提供仓储服务的运输供应商,我们把送货、收货、存货、发货、理货的一条龙生意都包给他们做,比我们自己到各地去租仓库还便宜,又能省去销售部同事收货和管理仓库的麻烦,每月他们还能按我们的要求提供库存清单,对市场部的管理也有帮助。”

  王伟听得很认真,他想,拉拉还真是用心,把需求了解得一清二楚,又把解决方案的细节也考虑得很周到。

  拉拉追问道:“您看看,还有什么有疑问的地方?”

  王伟内心已经被拉拉说服得差不多了,但不想马上做决定,就说:“这样,我再仔细看看你这个SOP,我也要和我的三个大区经理讨论讨论。”

  拉拉说:“这个自然,他们下面的小区经理是这些办事处的使用者,他们是最了解具体情况的人。您看,我过一周再来问您的意见,行不?”

  王伟说:“追得这么紧。尽量吧。”

  拉拉笑着道谢,说今天听了他的意见很有收获,回去会看看怎么改进得更好。

  王伟忽然想起什么,叫住她说:“你不是说有好处吗?我听来听去,也就是免了我的人收货和管理仓库的麻烦,还有别的像样点的好处吗?”

  拉拉笑了:“您老真精明。下周,我再告诉您都有些啥好处吧。其实呀,我还盼着您老也教导教导我,这里面可能产出好处的地方有哪些呢。”

  王伟也笑了,道:“拉拉你这是打算空手套白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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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15 19:16:58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云南省丽江市 电信
29—又笨脾气又大的下属

升职前,拉拉打心眼儿里觉得自己做这个经理是绝对胜任的,到她真正坐到这个位置上才发现,原来这个位置上的很多活,是自己以前并不了解的,她觉得压力很大。

  李斯特是个放手派,他既不啰唆你也不支持你,这使得拉拉很多事情都要靠自己想办法。李文华和杰生的相继离开,对刚开始做招聘的拉拉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拉拉既怕王宏看她笑话,又担心令何好德失望,只好自己硬挺着,每天还得装出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DB是个典型的美国公司,公司里但凡是个人物,不分男女,都得是highenergy(精力充沛)的铁人形象,个个都活像不需要睡觉吃饭,越是头天晚上开会开得晚,第二天越要一早就红光满面中气充沛的来和大家SAYHELLO,拉拉不敢不随着大家也天天做精神抖擞状。

  重压之下,拉拉近来脾气见长,海伦挨了她好几回骂。但是拉拉还是清楚的,对海伦可以随便点,一则相识四年关系不错,二则海伦是个没心没肺的脾气,凡事不往心里去;而对下属的两个新主管可不能来这一套。

  在关闭部分生产力不足的办事处的项目协调中,拉拉的两个主管需要和各自负责的区域的办事处们沟通联系很多事情。

  这中间,周亮的工作显得条理很弱,每回交来的报告,拉拉一看,错误多不算,这错得还特不聪明,一眼就能看出荒谬的东西,周亮就看不出来。比如在他的报告中,威海办事处的租金倒比青岛办事处的租金贵,都知道青岛的物价自然要比威海高出一截,城市经济也不是一个档次的,哪里可能威海反比青岛贵?他倒是非常认真,干得满头大汗,天天加班,拉拉就不太好意思说他。

  后来连着几次报告都出愚蠢的原则性错误,比如他的报告中,新疆办事处和兰州办事处相比,销售额更低,居然月平均数字不到150万(按SOP,应列入被关闭范围),人员也更少,这明显是错的,新疆办事处是DB比较大的办事处,是全DB中国都知道的优秀销售团队,生意做得非常好,员工人数也相对多,HR分管人头,应该是不用查就能清楚大致情况的。拉拉很郁闷,要是这样的数据分析拿给老板看,她杜拉拉在老板眼里该有多蠢呀?

  周亮的个性,不到两个月,拉拉就看明白了,这人干活是认真,可要命的是他完全没有逻辑,尤其是面对需要很强的应变和协调的项目管理,他的思路整个一个乱七八糟,让拉拉没脾气。

  拉拉特纳闷,当初面试的时候,周亮说起话来条理特清楚,一套一套的,这也是拉拉看中他的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冲他条理好去的,以为逻辑是他强项呢,怎么他说话那么有套路,做事却乱七八糟呢?

  这也罢了,周亮的自尊心,是拉拉所见识过的最强的自尊心了——他虽然做了多年HR和行政,专业水平却并不高,生怕人家发现他不懂,每回错了总要死辩到底。而且,他觉得自己经验丰富,自视甚高。

  拉拉暗自叫苦,不怕你笨呀老兄,就怕你不但笨还觉得自个怪聪明的。常说有本事的人有脾气,这位倒好,整个一个又笨脾气又大的主。拉拉明白了周亮为什么做了这么多年,就只有目前这水平。

  拉拉没办法,李斯特当初就提醒过周亮的脾气可能有问题,谁叫自己不听劝告非选了他呢?既然做了他的经理,总得coach(辅导)他,拉拉几次试图和周亮沟通他的不足和错处,他总是反应激烈,就跟谁拿针扎了他似的跳起来,非要拉拉举例说明。

  他要求实例,这个没有问题——拉拉在DB受到充分的培训,使得她知道谈问题的时候要有star(situation,task,action,result,情景,任务,行动及结果,指完整的事件背景),做主管的应避免评价这个人怎么样,而该把要点放在说这件事是怎么回事。

  每回拉拉给出实例后,周亮都由咄咄逼人变得无话可说,但下次他又来了。重复了几次相同的故事后,当周亮又不肯核查自己的功课,而要拉拉说出错处,拉拉知道他又是自我感觉良好才摆出这副北京式的傲慢,她就纳闷了,这人怎么不长记性呀?

  她便不客气地指出:“你这个月的4份报告,每份都出了明显的大错,建议你先自己核查一下。确保你工作的准确度,是你的职责。”

  以周亮的性格,要他说句“对不起”,他宁肯你杀了他,结果谈话气氛搞得很紧张。拉拉万分后悔用了周亮,要不是看他为人还比较正派,真想让他马上走路。

  帕米拉倒是显出聪明的优势了,她在关闭产能不足的办事处的项目中,反应敏捷,思路清晰,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根本不用像周亮那样干得满头大汗日日加班,结果却能令拉拉满意。拉拉只要讲明了任务和目的,不需要交待详细的步骤,她自然把事情给你办妥,有时候拉拉还没提要求,她就能提前遇见到任务和困难,让主管感觉正想打瞌睡呢,下边便给递了个枕头过来。

  周亮那边,就真是每步都要告诉他,一个小地方交待不到,他就很可能没安排好,拉拉追问起来,他还理直气壮。

  拉拉心中十分矛盾。

  她对帕米拉的人品很警惕,同时又打心眼儿里满意帕米拉干出来的活;而周亮,人品倒还行,不搞阴谋诡计,干活却太笨,拉拉尤其受不了他那个又没本事又自以为是的劲头,对拉拉顶顶撞撞,对下属也没个好脸色,自尊心强到简直不能说他一点不是,做他的老板,倒要天天和他陪着小心说话,累人哪。

  拉拉知道,自己不能同时干掉两个手下,现在的情势,换人很麻烦。拉拉在犹犹豫豫中,首先给周亮过了试用期,不久,帕米拉也进入第三月了。  


30—我保证以后一直对你好

拉拉一到上海就按预约好的时间去找几位总监开会,等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已经过了下班时间。

  帕米拉还在等她,她说周亮和海伦也都在加班。拉拉就说花一个小时,抓紧核对一下项目进程,把各自碰到的新问题也过一遍。

  帕米拉便和周亮、海伦接通了网络会议,先一起看了帕米拉的功课,东区做的不错;再看海伦的功课,也大致OK;到看了周亮的功课,拉拉越看气越不打一处来,她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问了几个问题,周亮越答越乱,拉拉试图引导他,但周亮已经晕了,思路成了一锅粥。拉拉很frustrate(受挫折),就说先不谈了,让周亮自己再想一遍,有问题明天来问,随即匆匆结束了网络会议。

  帕米拉见拉拉很疲惫,会后主动提出来,她可以明天一早和周亮核对功课。拉拉点点头。

  帕米拉走到一边去给周亮、海伦打电话,过一会回来和拉拉说,都约好了,核查无误后她会把三区的功课汇总在一起,保证两天内交给拉拉。

  拉拉松了一口气,她实在怕教周亮,好在帕米拉善解人意,主动分担。

  一种共患难的感觉使得拉拉不由得对帕米拉温和了些,她问道:“最近加班多吗?”

  帕米拉感觉到了她的温和,轻声回道:“有一些加班,但不算多。”

  拉拉建议帕米拉让下属麦琪帮她做一部分事情,分担一下。

  帕米拉表示这个项目比较敏感,不敢分给麦琪做,还是她自己来吧。

  拉拉觉得这样也对,便点点头说:“东区做得不错,辛苦你了。”

  帕米拉说:“那我先走了,您也别太晚。”

  帕米拉走后不一会儿,王伟打电话过来问拉拉什么时候能完活,想约她一起吃饭。

  拉拉说:“不啦,累了,想早点回酒店休息。”

  王伟听她的声音里透着疲倦,不由有些心疼,劝道:“你总得吃饭,我们就近找个地方吃饭吧,完事儿马上送你回酒店。”

  拉拉不吭声,王伟又说:“你看外面下着雨呢,又冷又湿,一个小时内,你别想打到的士。还是一起去吃饭吧?我刚发现了一个好地方。”

  拉拉叹口气,不置可否。

  王伟乘热打铁:“就这么定了,过15分钟,还是在大堂后门接你,我先下去把车开出来。”

  拉拉走出大堂后门,王伟的车正停在那里等着。拉拉拉开后门坐进后座,王伟现在已经对她了解得多了一些,知道她不坐副驾驶位,就是对他有所不满了。

  他看拉拉很疲惫的样子,没有多说,慢慢把车滑出去。

  拉拉闭着眼睛靠在后排座位上养神,但她马上感觉到王伟好像和对面过来的车打了个招呼,就警惕地睁眼问道:“刚才过去的是谁的车?”

  王伟说是李斯特的车。

  拉拉吓了一跳马上问:“他看见我没有?”

  王伟想了想,如实说:“不确定。”

  拉拉显得心事重重,不再开口。

  王伟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她说:“你要是累就躺一躺吧,我不吵你。”

  拉拉敷衍道:“不用了,就这么靠着挺好。”

  王伟这倒能理解拉拉的心思了,他们俩从来不一起离开写字楼,多半是王伟先把车停在某个地方,再把拉拉接上,这样的事情还是低调些好,这点上俩人颇有默契共识。

  王伟看拉拉的样子,就笑着劝解说:“李斯特看见你也没啥呀,这不是下雨不好打车吗,我碰上你就顺道送回酒店也不奇怪。看你担心得。”

  拉拉被他说中心事,不吭声。

  酒足饭饱,王伟送拉拉回酒店,拉拉又去拉车后门,王伟由得她坐上后座,没有多说什么。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不咸不淡的话。

  上海冬天的雨下起来没个完,王伟把车开进路边一个避雨的地方,停了下来。

  拉拉诧异地问:“怎么了,车有问题吗?”

  王伟说:“有点问题。”

  他下车后绕过车头,径直走到后排拉开车门,拉拉诧异地看着他,没等她反应过来,王伟坐进后排,一下把她身子扳过来,使她面朝着自己。

  拉拉嚷嚷起来:“干吗?老粗!”

  王伟压低嗓子道:“你就当我老粗好了!我问你,我做错了啥?”

  拉拉一面扭动身子想挣脱王伟的手,一面嚷嚷:“神经呀!谁说你做错了啥!”

  王伟咬牙道:“行!没做错啥是吧?那你给我一个不坐前排的理由!”

  拉拉嚷嚷着:“你先撒手呀!”

  王伟就是不撒手。

  拉拉挣脱不出,索性也不扭身子了,拔尖嗓子瞪着王伟道:“我有义务坐前面吗?”

  王伟不说话,把拉拉猛地整个揽进怀中。

  拉拉的身子在王伟怀里微微颤抖着,她善于开小差的脑袋瓜里猛然跳出一句俗语:南方的婆娘北方的汉。

  拉拉不由得特别想相信王伟。

  沉默了一会儿,王伟说:“我保证以后一直对你好。”

  拉拉不说话。

  王伟放开她,看着她的脸等她回答。

  拉拉强作镇定转开脸去,使出经典的打岔招数道:“你就不怕我告你性骚扰?”

  王伟恼了:“我不是毛头小伙子了!对一个人动心很难的,你懂吗?你干吗搞破坏呀你?好好的两情相悦,非往性骚扰上扯!”

  拉拉听到“两情相悦”四个字,脑子里掠过一个人的样子——卷曲的长发,浮雕般的脸庞——拉拉的脸色“嗖”地暗了下来。

  拉拉想过正面问王伟这事,终究没有问出口,她觉得如果自己开这个口,就表明自己也把双方的关系,认可为进展到有权利质问对方私生活的阶段了。

  王伟敏锐地感觉到她情绪上的变化,马上追问说:“我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拉拉你告诉我,我才能改进呀。”

  拉拉低头道:“不是,我还不确定。再说公司也不喜欢雇员之间发生这样的事情。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王伟又好气又好笑:“你这人就打不出个好比喻,谁是兔子谁是草呀,我们又不是直线上下级关系。”

  拉拉没法给王伟一个说法。

  王伟撬不开她的嘴,只得转开头,想想又转回来道:“你不讨厌我吧拉拉?这你总得告诉我吧?”

  拉拉红了脸摇揺头。


31—官僚就是该做决定时思考

谈到项目能带给销售部哪些好处,王伟指点拉拉去找柯必得给销售部要点费用回来。拉拉又和另几位总监沟通了一番,大家也都是这个意思:既然公司已经定了“设置办事处要有销量门槛”的大方向,总归是要服从的,那么一要解决具体的操作问题,二就是最好能给销售部增加

  一些费用,算是好歹得些拉拉口中的“利益”。

  拉拉知道要从“老葛”那里弄回钱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就找李斯特说了这事,意思请他出面解决。

  李斯特可不想去碰“老葛”那个难缠的VP,就说:“拉拉,这个事情你办得很好,我充分信任你,我授权你全权解决。你的决定我全力支

  持!”

  拉拉没办法,又不好啥事动不动就去找何好德,只得自己缠住柯必得软磨硬泡。“老葛”同学这次成功地把活推给拉拉,眼见得拉拉这两

  个月瘦了不少,也想对她好一点。最后总算答应,对那些将被关闭办事处的地方,从目前用于租金和固定资产的预算中,拿出一半返还给销售

  部作为销售费用。

  拉拉得了这块预算,回来想,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按各部门的人头来分配这部分预算。她希望李斯特能做个主,好把这事儿定下来。

  李斯特说:“这个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销售预算从来不是简单地按人头分配,要和市场、产品特点、销售指标、利润等等联系在一起考

  虑。你现在如果去找各销售总监,肯定也有不同的说法,人多的部门,就会要求按人头分;人少的部门,就会要求按销量分;保不准,还会冒出

  很多种别的分法。”

  拉拉说:“能否我们权衡一下,拿个主意定了这事儿?”

  李斯特想了一下说:“这事急不得。闹不好,我们就会受到挑战。”

  拉拉听了半天,就是没个明确的说法。她看李斯特做思考状,只得先退出。

  拉拉经过王伟办公室,王伟招呼她进来坐坐。王伟看她无精打采的样子,觉得特可爱,笑道:“怎么样,搞不定柯必得吧?找你们李斯特出

  面呀。”

  拉拉得意地说:“谁说搞不定柯必得?”

  王伟一听说这么快就有结果了,倒意外了,就问:“哦,那你要回来多少费用?”

  拉拉告诉他是租金和固定资产预算的一半。

  王伟说:“谈判结果还行。李斯特找老葛谈下来的?”

  拉拉摆手示意别提了。

  王伟来劲了:“看你这样子,分明是对李斯特有意见嘛。”

  拉拉马上警惕地做出反应道:“胡说!你想陷害我呀!”

  王伟见说中了,得意道:“你看你这人,这就不叫坦诚沟通了吧?”

  拉拉叹气道:“哎,王伟,你知道啥叫官僚不?”

  王伟说:“爱打官腔呗。”

  拉拉神气活现地卖弄道:“切!要说官僚的特点,我可有心得——该做决定的时候吧,他思考;遇到困难了呢,他授权!”

  王伟一拍台面,竖起大拇指赞道:“行呀,拉拉!看来得重新审视你的理论水平了。”

  拉拉尾巴简直要翘到天上去了说:“切!我本来水平就不低!是你没看出来。”(待续)

  两人说笑一回,拉拉恳切地说:“王伟,其他俩部门人都不少,唯独你的部门,做大客户的,人少,但人均销售额高。我想能不能请你支

  持一下,就同意了按人头分配那块预算?”

  王伟看她期盼的眼神,不忍心再难为她,那块预算也不是多大的预算,就爽快地点了头。

  拉拉又和另外两位总监打了招呼,那两位听到有这种好事,自然没话说,都夸了拉拉两句。

  拉拉兴冲冲地报告李斯特说,几位销售总监都同意按人头分钱了。

  李斯特诧异她能两天之内就搞定——这帮销售总监可没哪个是省油的灯。不管怎样,拉拉能搞定,他总是高兴的,就摆出老板的架势认可

  道:“好!很好的teamwork(团队合作)!”

  拉拉回到座位上,研究了一番帕米拉汇总给她的三个区域报告,大致OK,她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

  帕米拉在一旁看拉拉对结果比较满意,也笑着说:“帮着周亮一起研究了两天,昨晚排到10点多,总算把北区的东西都理清了。”

  拉拉想,难为她能把周亮的东西那么快就理清了。

  她赞扬了帕米拉两句,又告诉帕米拉自己搭第二天一早的航班,所以明天就不进公司直接去机场了。

  帕米拉主动说:“放心,我会和相关部门跟进后面的事情的。”

  拉拉点点头说:“那你多留心,我先下班了。你也早点走吧,最近几天我看你老加班。”

  帕米拉说:“今晚可能还要加到10点,我宁肯赶早也不赶晚,现在安排周到点,免得项目后期太紧张。”

  王伟接上拉拉一起吃晚饭,拉拉一面扣安全带,一面问:“你晚上都不用应酬吗?你可是管销售的。”

  王伟笑笑说:“这不是你在上海嘛,等你走了我再应酬客户好了。”

  拉拉心情很好,嬉戏道:“还好我明天就走,不然岂不是要耽误你的生意?”

  王伟说:“明早我送你去机场。”

  拉拉制止道:“别了,机场最容易碰到同事了。上回我在飞机上和人吵架,就被约翰给碰上了,当时可真尴尬。”

  王伟说:“哪个约翰?”

  拉拉告诉他是市场部总监约翰常。

  王伟不吭气了。

  见他不说话,拉拉八卦地说:“哎,听说,你和约翰常不太对劲?”

  王伟笑笑,还是不说话。

  拉拉说:“不说拉倒。”

  两人吃了饭,拉拉忽然发现酒店的房卡不在包里。她想了想,八成是落在办公桌上了,两人便又转回公司。

  王伟把车在大堂后门停下,叮嘱说:“我就在这儿等你,取了卡赶紧下来。”

  拉拉答应着下了车。

  快9点了,办公室里只有很少的几位同事还在加班。

  拉拉注意到帕米拉不在座位上,便猜测她可能提早干完活走了。她没有在意,找到房卡,正准备走,忽然看到在办公室另一端,帕米拉下

  属的助理麦琪刚从茶水间倒了一杯水走回座位上。

  拉拉诧异地提高嗓门问道:“麦琪,你怎么还没走?”

  麦琪见是自己的经理回来了,一边走过来,一边说:“最近不是在做办事处的项目嘛,事情又多又急,经常得加班,不然赶不出活。帕米

  拉说这周前几天都没让我加班,今晚和明晚加班。”

  拉拉向来不知道麦琪也跟着做项目的活,帕米拉不是前几天还说不要麦琪帮忙做这个项目吗?拉拉纳闷地走到麦琪的电脑前坐下,看了一会

  儿,她的眉头越皱越紧。

  拉拉说:“你负责这个报告中的哪些内容?”

  麦琪说:“和销售部的协调,数据的获得和整理,全部是我做的,表格是帕米拉设计好给我的。”

  拉拉又问麦琪和帕米拉是如何分工的。

  麦琪说:“她给了我一个任务表,上面标着进度要求,我就照这个进度走,我的活干完了就交给她检查。跟财务部还有市场部要数据,是

  她去要的,她要来了就交给我汇总归类做分析。”

  拉拉问她是否干得下来。

  麦琪说:“比较吃力,主要是有的东西听不太懂。做错了,会挨她骂。”

  拉拉警告说:“你又想说帕米拉坏话了!”

  麦琪赶忙摇手否认道:“我可没有这么想。”

  麦琪凑近拉拉说:“拉拉,帕米拉还是挺聪明能干的,她的指令起码都很清楚,她知道要怎么去做。听说北京的周亮就不行了,指令下得

  乱七八糟,桑得拉(周亮下属的北京办助理)她们都晕死了,而且凶的程度也不输给帕米拉,还凶得没道理。”

  拉拉不动声色地说:“是吗?那你们正面和主管沟通了没有?”

  麦琪一吐舌头道:“算我多嘴,我错啦。”

  拉拉想起王伟还在楼下等着,就起身道:“麦琪,你做得挺好,这些活在你这个级别是会干得比较吃力的,可是这么做,你能进步得快。”

  麦琪爽快地说:“这我知道,我愿意多做点。”

  拉拉想,麦琪倒是聪明,还知道这活附加值高。

  她脑子转了转,交待麦琪道:“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今晚又回来了,也不要和人提起我们刚才的谈话。”

  鬼灵精麦琪道:“我知道。”

  鬼灵精麦琪道:“我知道。”

  拉拉瞪了她一眼,走了。


32—杀机

帕米拉加入DB前,曾任职于某著名的欧洲电器公司SZ。拉拉多了个心眼,找人悄悄去做帕米拉的背景调查。这一查还真查出问题来:她自称加入DB前的最后职位是主管,可是原来她只是一个资历较长的助理。拉拉又找来海伦,问三个区域的报告是谁汇总的。海伦大眼珠滴溜溜乱转地报告说,帕米拉不但并没有帮助周亮,反而幸灾乐祸,结果周亮被气得够呛还没法发作,宁可降下身价来求助海伦,连干了两天,才把北区的报告做好.

  拉拉听了有点惊讶,因为自己一心想教周亮,他却一直顶顶撞撞的;碰上看他笑话的帕米拉,他却没脾气——看来,自己在怎么用周亮上,还是需要改进技巧的。

  拉拉陷入了沉思,以后是不是可以让这两个宝贝主管互相辖制呢?她好像忽然就明白了,为啥历朝历代皇帝的手下都会既有忠臣又有奸臣,敢情是故意的,不然这皇帝不好当啊。

  拉拉翻翻台历,帕米拉再过几天就要过试用期了,到底过与不过,自己这几天就得拿定主意。

  拉拉曾把帕米拉第一个月的工作总结,用电子邮件抄送给李斯特,李斯特一看就明白拉拉有炒人的心。他也把拉拉这两个主管的特都看在眼里——周亮是拉拉自己没有选对;帕米拉呢,老李还是很客观地承认,当初拉拉就不太情愿要这个人,是自己说服她先接受下来的。

  现在看来,这两个主管都不太理想。反正招主管不比招经理那么难,走了个主管可以再招,最多空缺一两个月,李斯特相信拉拉自己先顶一顶不成问题。李斯特便不主动发表意见,看拉拉决定怎么办。

  帕米拉来DB后,知道拉拉是新升的经理,就有点怠慢。她这怠慢还和周亮的顶撞性质不一样。周亮是自以为是,帕米拉是骨子里的挑战。结果拉拉要记仇宁可记她帕米拉的仇。

  帕米拉马上发现自己失算了,这个经理虽然新,却保不齐拿自己尝试第一次炒人。她立马恭敬加勤勉地小心侍候。看拉拉最近对她的态度,帕米拉觉得自己的付出似乎得到了回报。

  帕米拉打心眼儿里瞧不起周亮,觉得他太笨,要命的是他不但不知道自己笨,还觉得自己怪不错的。

  这日,拉拉打电话给帕米拉,问了件项目上的事。帕米拉得意地告诉拉拉,自己获得李斯特的同意后,已经找何好德解决了。

  拉拉听了大吃一惊,她表面上赞了帕米拉两句,心里却想:你还会越级去和李斯特沟通,这也罢了,竟然找到何好德那里去了!

  这是拉拉绝对不能容忍的,何好德给予的特别信任,是拉拉的骄傲,某种意义上讲,至少现阶段,是拉拉的重要资本。

  拉拉曾经去要求何好德正面表态支持她一件事情,何好德狡黠地笑着和她说:“我不需要站出来正面对总监们表态,别人只要看到我平时是怎么对你的,就知道我的立场了。”

  事实正如何好德说的那样,拉拉清楚自己现在能办成很多事情,难免有些时候总监们也是看在何好德的态度份上,才肯支持她的。

  拉拉自己不是base(常驻)在上海,因此她既需要上海办主管独立地负责工作,又担心这个人太过能干,会成为自己的后备人选。自己有一半时间不在上海,真有个这样的下属放在上海,说不准哪天就撬了自己。

  拉拉下决心干掉这个太能干的帕米拉,理由她也准备好了,就是:诚信有问题。

  正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情。拉拉正在青岛出差,收到周亮发给商业客户部一位经理的邮件,他在邮件中措词强硬,对对方极不客气。这封邮件同时抄送给了李斯特、商业客户部销售总监Tony林和拉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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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2-21 14:52:34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河北省石家庄市 惠买网络科技股份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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