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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wyp980010

非常好看的一本书《会有天使替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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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1-2 16:45:28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江西省 电信
上午。
  仁爱医院。
  病房的窗户半开,细雨随风飘进来,蓝色的窗帘在夏日的雨中轻扬,空气清爽沁凉。
  输液管的透明液体静静流淌。
  一滴一滴。
  液体流淌进尹堂曜的左腕。病床上,他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靠着雪白的枕头半倚而坐,面无表情地望向窗外,丝毫不理会护士让他平躺下休息的声音。
  雨,一直不停地下。
  尹堂曜望向窗外,他仿佛静止了,一动不动。鼻翼的钻石也消失了光芒,好似被抽离了灵魂般。
  裴优坐在病床边的沙发里,他望着尹堂曜很长时间,忍不住轻声问:
  “究竟发生了什么?”
  尹堂曜倔强地沉默着。
  裴优起身走到病床前,正视他:“告诉我好吗?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你会忽然病倒?任院长说幸亏送院及时,否则……”
  液体静静流进尹堂曜的左腕。
  尹堂曜嘴唇苍白。
  倔强的神情中有种令人心惊的脆弱。
  “尹阿姨昨晚整整一夜没有合眼守在你的床边,虽然她没有说话,可是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她很担心你。”裴优坐到他的病床边,对他说,“我知道,有些事情你不愿意告诉你母亲,可是,你可以告诉我啊。从小到大,我们彼此之间都是最可以信任的,不是吗?”
  裴优拍拍他的肩膀。
  唇边的笑容和煦。
  慢慢地——
  尹堂曜转过头,他的声音有些干哑:“把心脏捐赠给我的那个人,名字……是不是叫做裴翌?”
  “裴翌……”
  裴优一怔,上次从小米口中也听到过这个名字。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听到这个名字,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撞一下他的胸口。
  “是他吗?”
  “我不清楚。” 曜做换心手术的时候他还没有本科毕业,虽说他现在跟着任院长作研究生,但是关于那次手术的情况任院长几乎从没有提起来过。
  “优,帮我查出来。”尹堂曜闷声说。
  裴优摸摸鼻子,打量他:“怎么,跟你这次生病有关系吗?裴翌……到底是什么人?”
  尹堂曜眼底骤然黯淡,嘴唇抿得很紧。他的神情令得裴优一惊,心里隐隐不安,没有再问下去。
  “好,我去查一下,等查出来告诉你。”
  裴优微笑着说。
  病房里又开始寂静。
  只有细雨淅淅沥沥的声音。
  “你——是跟小米吵架了吗?”裴优想了又想,终于还是问出来。应该是爱情吧,只有爱情能够让曜前几天还幸福得仿佛在云端,一夜之间又痛苦得仿佛坠入地狱。
  尹堂曜面无表情,嘴唇却似乎更加苍白了些。
  “她现在就在外面。”
  裴优皱眉,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帮他和她化解问题。
  “昨晚是小米把你送进医院,你被抢救的时候,她一直在哭。情况稳定下来以后,她却一直守在病房外面,不吃不喝也不睡,只是坐在长椅上流泪。我让她进来看你,她也只是摇头,说你见了她会生气。”
  他从没有见过一个女孩子有那么多的泪水。
  她静静地哭,不想被人看见,把脑袋埋进膝盖里。可是,每当他出去,看到她蜷缩在一起的背影微微抽动,他知道她仍在哭,泪水仿佛星芒般透过她的身体晶莹在空中。
  裴优凝视病床上表情却渐渐冷漠起来的尹堂曜:
  “你要见她吗?”
  窗外,细雨敲打树叶。
  透明的雨。
  树叶新绿新绿。
  尹堂曜心底一片冰冷的疼痛,他神情孤独倔强,目光冰冷,勾一勾唇角,声音冷漠如冰:
  “告诉她,一个月早已到期。”
  *** ***
  病房外。
  小米坐在长椅上,她怔怔抬起头,望着身前的裴优,眼睛红肿得象核桃一样,脸上满是脏兮兮的泪痕。
  “一个月早已到期?”
  她哑声重复,然后苦笑。是了,她明白尹堂曜意思,他不喜欢她,只是因为从喷泉池找到钻石才应允她交往一个月而已。到期了,自然就分手了,他和她自然就不再有任何关系了。
  是这样吗?
  可是,为什么她的心底忽然象是裂开了一个黑洞,黑洞不断扩大,不断旋转咆哮着要将她撕扯进无尽的忏悔和自责中。她咬紧嘴唇,拼命想要告诉自己是那样的!尹堂曜并不喜欢她!所以她没有真正伤害到他!然而,她怎样也无法忘记夜晚的树影下他脆弱痛苦的眼神和白得发紫的嘴唇……
  她是罪人……
  是她的自私伤害到了尹堂曜。
  小米嘴唇惨白,身子颤抖得有些摇摇欲坠。当她终于体会到自己已经做下的是多么残忍的事情时,这一刻,她忽然再没有勇气。她想逃,逃得远远的,什么也不要去想。
  “我知道了……”
  她努力对裴优绽开苍白而虚弱的笑容,慌张地对他鞠躬,有些语无伦次:“那就好……我走了……如果他有什么……请你……不……我……对不起……”
  她仿佛闯祸后失去了方寸的孩童,这一刻只想夺路而逃!
  “等一下!”
  裴优见她神色伤痛而慌张地准备离开,不由急忙伸手握住她的肩膀,喊住她。
  她惊慌地抬头看向他。
  他快步走进旁边的医护休息室,手里拿着一把伞出来,递给她,微笑:“外面在下雨。”
  “……谢谢。”她怔怔握住伞。
  “还有……”有些犹豫,然而好奇心终于让裴优问了出来,“上次你说到‘裴翌’……”
  小米身子陡然巨震!
  “‘裴翌’是谁?是我应该认识的人吗?”他仔细看着她。
  她全身的血液向耳膜冲去,轰轰作响,外面的雨静静地落下,恍若有轰轰的雷声。
  裴优问:“他究竟是谁?”
  她空白地站在那里,面对他的这个问题。嘴巴微微张开,她觉得有些荒谬,荒谬到想笑。翌,他居然问你是谁,他问我,你是他应该认识的人吗……
  然而,她终究没有笑出来,一阵悲凉象刀子般从她心底划过。还有什么意义呢?让他知道了,也只会难过和伤心吧。
  又做错了啊。
  不应该在他面前提起你才对吧。
  翌,为什么,自从你不在,我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错误的呢?
  “如果从来没有听说过他,那么,就把这个名字忘掉吧。”她脸上有难以形容的悲伤。
  然后——
  她顺着走廊渐渐走远,渐渐消失在细细的雨雾中。清冷的雨,她没有撑起手中的那把伞,雨丝将她单薄的身影笼罩,淡得如一团看不清楚的雾。
  裴优站在那里,远远地望着她的背影,心里一种奇异的感觉,长久地无法散去。
  *** ***
  雨一连下了五天。
  整日整夜地下,有时是倾盆大雨,有时是细雨淅沥。雨不分昼夜地下着,哗啦啦地下着,树叶被冲刷得再没有丝毫灰尘,整个世界仿佛白蒙蒙的雾气。
  小米常常站在宿舍窗边,望着雨雾中的东湖发呆。其实东湖在雨中早已看不清楚,只有隐约的白色,和天空连成一片。
  呆呆地站在窗前,她的脑子也是白茫茫的混沌。什么也无法去想,什么也想不明白,没有了方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似乎一切也都没有了意义。她只知道,每次只要试图去思考些什么,心底就会被揪得生生作痛。
  雨意清寒。
  透明的雨丝漫无边际地飘荡。
  仿佛一夜之间,夏天的热烈消失得无影无踪,而秋天静悄悄地走了过来,沁骨的凉意让万物忽然变得那样安静。
  直到有一天晚上,成阿姨忽然晕倒在值班室,成媛和小米惊慌地将她送进医院。
  成阿姨住院了。
  医生大约是对成媛说了些什么,虽然她照顾成阿姨的时候表现得好像若无其事十分镇静,但是小米却总是敏感地觉得有些不对劲。半夜的时候,她隐约可以听到成媛埋在枕头里的低泣声。
  然而,成媛什么都不肯对她说。
  小米也不再勉强成媛,她只想尽力帮忙照顾成阿姨就好了。每天在医院里,跑前跑后照顾成阿姨的日子虽然忙碌而担忧,可是,她却也再没有时间去想原本那些纷扰的问题。
  也是仁爱医院,尹堂曜早已经出院了。每当经过那日他所在的病房,小米总是会突然失神,然后匆匆逃走。
  他现在怎么样了,还好吗?
  不……
  他还在恨她吧,他一定永远也不会原谅她了……
  她恨不得让自己变成一只鸵鸟,只要把脑袋埋进沙土里,装作看不到,是不是就可以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小米长时间地守候着病床上的成阿姨,听她慈祥的笑声,听她讲述自己以往的经历,听她睡着时平缓的呼吸。不知为什么,只要在成阿姨身边,她的心就可以慢慢平静下来。
  这天。
  成阿姨静静地睡着了。
  小米拿着保温饭盒,蹑手蹑脚地退出病房,轻轻关上病房的门。明天熬些小米粥过来好了,里面放些莲子和百合,希望成阿姨应该能够多喝两口。
  她边走边想。
  忽然——
  一个修长的身影挡在她的面前。
  她抬起头,吃惊地发现那人竟然是裴优。他穿着雪白的医生制服,身材修长俊雅。
  “你好。”
  他对她微笑。
  小米将成阿姨住院的情况告诉了他。他安慰她不要太过担心,并且拿出纸笔记下成阿姨的病房号。见到他,小米莫名地安心了许多,仿佛他的笑容里有一种可以信任的东西。
  话已经说完了,裴优仍旧凝视着小米,唇边的微笑渐渐扩大成一种喜悦。
  “怎么?”
  她忍不住问。
  “……我知道裴翌是谁了。”他的目光中有压抑不住的兴奋。
  医院的走廊里人们来来往往。
  繁杂的脚步声。
  压低的说话声。
  仿佛一道闪电劈开,炸雷在脑袋里轰轰作响,小米什么也看不见,听不清楚,她的身子剧烈颤抖,心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用力攥紧,然后狠狠地撕扯。
  裴优笑着轻声问:
  “他现在哪里?”
  在哪里……
  她的眼底渐渐浮起空洞的白雾,空洞地望着裴优,心中一片轰然。
  “我……可以见他吗?”裴优摸摸鼻子,笑得有点孩子气,又有点紧张,“才知道我竟然有个弟弟,而且是孪生的弟弟,真的是……呵呵……我可以见他吗?啊,父亲也很想见他……”
  *** ***
  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男孩子穿着白色的衬衣,他站在浓密的法国梧桐树下,阳光透过树荫筛下斑驳的光影。他右臂轻搂着一个女孩子,女孩子细绒绒的短发,对着镜头做出可爱的鬼脸。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她,静静微笑,眼底柔和的笑意仿佛可以沁过时空一直沁到人的心尖。
  裴家的客厅。
  一张长沙发里坐着裴优和小米,对面的单人沙发里坐的是裴优的父亲裴振华。他大约五十多岁,面容儒雅,两鬓有些华发,他凝神望着照片里的男孩子,许久都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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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1-2 16:46:09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江西省 电信
半晌,他将照片轻轻放在桌上,闭上眼睛,头轻轻靠着沙发背。
  裴优拿起这张原本珍藏在小米钱夹中的照片。他屏息凝视照片里那个男孩子,手指不由自主轻轻碰触他的面容。知道是他的弟弟,知道是孪生,却不曾想到是如此相似。就好像是另一个自己,同一时间,在遥远陌生的地方呼吸并生活着。
  “他和妈妈……都已经死了吗?”
  裴优的手指有些颤抖,他将照片捏得更紧些,照片里的男孩子阳光般对着他微笑。
  “是。”
  她咬住嘴唇,声音轻轻回荡在客厅。
  “怎么死的?”
  “裴妈妈是因为生病,翌是意外事故。”
  “什么病?什么意外事故?”裴优急忙连声追问。
  “有区别吗?”小米静静吸气,声音很淡,“不是一直都以为他们已经不在了吗?是什么原因又有什么区别呢?”
  裴优再也说不出话来。他的身体渐渐冷却,全身的血液在经历了沸腾之后坠入的是彻骨的冰窖。
  裴振华沉默良久,低声说:
  “我以为,小翌的母亲不会告诉他我的存在。”
  小米深吸一口气,她盯紧那个叫裴振华的男人,五脏六腑满是复杂的感情。他就是翌的父亲,翌从来没有见过但是一直铭刻在心底的父亲啊。
  “是。裴妈妈从小告诉翌,您很早就过世了。”
  裴振华揉一揉眉心,叹息着说:“我知道她会这样做。”她恨他,她对他的恨意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她,她眼中满是尖锐的恨意,略带疯狂地对他喊,她永远不会原谅他,对她和她要带走的儿子来说,他是个卑劣得已经死去的人。她要他永远不再打扰她,永远不要再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恨他。
  她也应该恨他。
  他以为自己对那个女人的暗恋是个不会被人发现的秘密。他把这份感情埋藏得很深,就像一坛埋在地底的陈酒,看不到也闻不到。为了不露出任何痕迹,他甚至也娶妻生子,在外人看来他和妻子相敬相爱。但是,妻子终究发现了,她伤心、痛哭、争吵、哀求,他也试图努力把感情从那个女人那里收回来。
  然而,他做不到。
  对那个女人的暗恋仿佛深入到他的骨髓,纵然他的生命逝去,这份爱也难以消散。
  他对不起自己的妻子。
  由于歉疚,由于不想影响妻子以后平静的生活,由于没有面目再面对她,所以他没有再去打扰她。直到现在,他仍不想说出内心最深重的秘密,也怕小优知道母亲不肯见自己而难过。他没有告诉小优关于小翌的事情,默认他们的母亲已经离世了。
  裴优第一次听父亲这样讲起以前的往事。
  他惊怔地望向父亲。
  淡淡的苦涩在唇角蔓延,小米低下头,她不想要对翌的父亲失礼,可是她能够感觉到自己脸上的表情是那么冰冷僵硬。
  “所以,对于翌,您就当作自己已经过世了,对吗?”
  裴振华忽然衰老得像个老人。
  “可是,我见过您,”小米努力对翌的父亲微笑,笑容略微带些颤抖,“翌一直把您的照片放在床头柜上。应该是您二十年前的照片吧,背景是一片足球场,您穿着运动服,看起来帅极了。”
  她淡淡笑着:
  “您放心,翌很坚强,他生活得很好。上小学的时候,有一些坏孩子们常常嘲笑翌没有爸爸。他们围攻翌,说翌是可怜虫,说是因为翌讨厌所以爸爸才不要他死掉了。翌跟他们打架,被记了很多大过小过,身上也经常被打得流血。有一次,我扶着鼻青脸肿刚打完架的翌回家,他哭着问裴妈妈,是不是因为他讨厌,所以爸爸才死的。裴妈妈狠狠给了他一记耳光。”
  裴振华身子一颤。
  小米笑了笑,继续说:
  “从那以后,他再没有问起过关于您的事情,他开始很用功地学习。翌的功课很好,所有的考试他都是第一名,呵,他并不是天才啊,有时候看书也要看到夜里很晚。他的体育很好,足球踢得很棒,是场上的中锋,曾经代表清远踢进过大学联赛的决赛。他对人也很好,所有的老师、同学、邻居都很喜欢很喜欢他。您的照片就摆放在他的床头柜,每天睡觉前他都会告诉您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完美优秀得就像一个天使,他说,虽然您不在了,可是他还是要成为您最值得骄傲的儿子。”
  “小米!”
  裴优不忍心看到父亲如此伤神,想要阻止她再说下去。
  白色的裙子,单薄的肩膀,细绒绒的短发,小米静静坐在沙发里,静静凝望着裴振华,好像根本没有听见裴优的声音,黑白分明的双眼里渐渐涌上雾气:
  “您知道吗?翌很爱您……”
  “您可以只来见翌啊,为什么不来看一看他呢?”她轻轻说,没有哭,只有一点泪水湿润的声音,“如果他可以见到您,见到他的父亲,您知道他会多么开心吗?”
  …………
  ……
  房间里很静。
  他拿起桌上的镜框,里面有母亲的照片。他用柔软的布细心地去擦拭镜框上的玻璃,像是担心会透过玻璃擦坏母亲的照片。
  她静静坐在他身边,什么都不敢说。
  裴妈妈去世有一个月了,他只有这一个亲人,今后没有了母亲,要怎么办才好呢?
  “小米……”
  “嗯?”
  “我想回去看一看……”
  “回去?去哪里?”
  “我想回到父亲和哥哥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去那里看一看。”他凝望镜框里母亲的面容,“母亲生前很不喜欢提到他们的事情,也不允许我回到故乡。可是,我真的很想到那里看一看父亲和哥哥。母亲如今应该会原谅我吧。”
  “你的父亲和哥哥不是已经……”她小心翼翼地说,努力避开会使他伤心的字眼。
  她听他说起过。
  他的父亲和哥哥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死了,可能当时他太小,对他们没有一点记忆。他家里有一些发黄的旧照片,父亲很帅,哥哥是婴儿的模样,胖嘟嘟得跟他长得一样可爱。他叫翌,他的哥哥叫优,应该是“优异”的意思吧。如果他的哥哥还活着,不晓得会是多么优秀的一对双生子。
  “虽然他们已经不在了,但是那里应该还会有他们的气息吧。”
  他的眼底有着向往。
  “毕竟他们是生在那里葬在那里,泥土和空气里会有一些他们的气息。我想,他们也会想要看一看我吧……不知道他们还记不记得我……”
  她咬住嘴唇,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父亲和哥哥会喜欢我吗?”他忽然有些紧张,摸摸鼻子,“万一他们不喜欢我,那……”
  她霍地睁大眼睛,趴到他面前左看右看。
  “天哪!”
  她惊呼,两眼闪亮。
  “怎么?”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完美的人呢?学业优秀,人品优秀,完美得就像天使一样!而且,最难得是他还无比谦逊,居然还担心有人会不喜欢他……哎呀……”
  “你啊……”他笑起来,将动作夸张搞笑的她搂进怀里。
  “翌,你真的想去吗?”
  “嗯。”
  “好吧,那我陪你一起去!”她把脑袋偎在他的胸前,抱住他的腰身,笑容可爱。
  “不用了,我自己就可以。”
  “不行。如果只有你一个人,你会觉得孤单的。”她摇摇头,“我说过了,往后我会一直陪着你,不会让你孤零零一个人。”如果去到他的故乡,没有亲人,只有陌生的气息,翌一定会难过的吧。虽然她很笨,不太会安慰人,可是,她会努力让他开心起来的。
  他抱住她。
  房间里很安静,镜框里的裴妈妈默默看着他和她,眼底仿佛有一种复杂的神色。
  “小米……”
  “……?”
  “父亲和哥哥一定也会很喜欢你的。”她清新的体香在他鼻间,他抱紧她,期待冥冥中的他们可以见到自己心爱的这个女孩子。
  “呵呵,那你要告诉他们,我很可爱哦。”
  “好。”
  “翌,我也会喜欢他们的。”
  他吻上她短发的头顶。
  她笑呵呵地说:“因为我那么那么喜欢你啊,所以只要是你的亲人,我统统全都喜欢!”
  ……
  …………
  终于见到他们了。
  可是,为什么没有一点开心的感觉呢?翌,你在难过吗?他伤到了你的心,是不是?……
  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如果你还在,我一定会很生气很生气地瞪着你的父亲,要他向你道歉,要他把所有的爱加倍地补偿给你。
  可是——
  如今还有什么意义呢?
  小米咬紧嘴唇,慢慢地将翌的照片放回钱夹。不管怎样,还是见到他们了对不对?他们生活得似乎很好,没有什么需要担忧的事情。也许,只是我们的到来打扰了他们平静的生活吧。
  她站起身,对沙发中的裴振华鞠躬说:
  “我告辞了。”
  裴振华长长叹一口气,忽然间衰老得就如一个老人:“我是很不负责任的父亲。你恨我,是吗?”
  宽敞明亮的客厅中。
  四寂无声。
  小米静默地站立着,久久望着裴振华,久到甚至裴优认为她会拒绝回答转身就那样离开。
  “是的,我恨你。”
  她终于静静地说,有一种淡淡的悲伤仿佛冰层下静静流淌的水。
  “……对于您来说很简单的事情,可以带给翌那么多的幸福,您却不去做。”
  裴振华握紧沙发扶手。
  “可是,我不能够恨您。”小米深深吸气,苦涩地说,“因为翌爱您。无论您做了什么样的事情,我知道翌都会原谅您。他会暗自伤心,会偷偷难过,但是您是他的父亲,所以他爱您,永远也不会恨您。那么,我有什么资格来恨您呢?”
  又静了一会儿。
  她静静地对裴振华深深鞠躬:
  “只是拜托您。请记得,您曾经有过一个儿子,非常优秀出色的儿子。虽然您没有见过他,但是——请不要忘记他。”
  *** ***
  小米走出了裴家。
  夏日的山风吹向她的身后,花园里开满馥郁芬芳的鲜花,阳光中那座裴家白色的别墅仿佛遗世独立的城堡。
  城堡里有很多的故事吧。
  而那些逝去的人们会找回到这里吗?
  走出裴家花园,小米抬头,看到了山路对面那座几乎一模一样的白色别墅。
  那是尹堂曜的家。
  就在不久前,她还抱着几大袋东西兴冲冲地走进那里,为尹堂曜庆祝生日。
  好像已经过了好久好久……
  虽然一切近在眼前,但遥远得好像已经永远逝去了。
  小米握紧手指,心底忽然一阵揪痛。她慌乱地把目光从尹堂曜家的别墅移开,转身走向山路。
  茂密的树叶洒下树荫,笔直宽阔的山路。跟往日一样,这片位于山腰深处的别墅住宅区十分幽静,没有行人,车辆也很少。
  这时——
  一辆鲜红的法拉利敞蓬跑车嚣张地出现在路的尽头,阳光将车身映照得闪亮,车速极快,可以听到引擎低沉优美的咆哮。
  法拉利疾风般驶来。
  车内音乐极大声地喧闹飘扬在夏风中,里面坐着一男一女。女孩子穿着桃红色吊带裙,长发用桃红色发带束着,妖娆而清纯。男孩子穿着黑色紧身T恤,嘴里嚼着口香糖,神态帅气傲慢,鼻翼炫目的钻石光芒令他看起来更多几分邪气。
  小米顿时惊惶失措。
  她没有想到居然在这种情况下忽然见到了他。
  敞蓬跑车里。
  那露随着音乐摇摆着身体,尽情地放声歌唱喊叫。尹堂曜似笑非笑地开车,唇角勾出冷漠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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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1-2 16:46:33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江西省 电信
电光火石间——
  小米飞快地躲藏到一棵大树身后,紧紧闭上眼睛,手指抓紧树干,不敢呼吸。不,她不要看到他,她不知该怎么面对他。
  法拉利呼啸着从树旁开过去。
  灰尘扬起。
  阳光中,灰尘颗粒轻悠悠地飘荡。
  树后一袭白色裙子单薄得恍若透明,那短发的女孩子紧紧闭着眼睛躲藏着。
  法拉利跑车飞驰而过的刹那。
  那露纵情笑着依偎在尹堂曜肩膀上,引擎低声咆哮,喧闹的音乐弥漫在空气里。
  山路又变得空空荡荡。
  小米怔怔从大树后面走了出来,她低下头,不敢回头去看那辆跑车消失的影子,只是怔怔望着自己的脚尖,怔怔地继续走。
  突然!
  身后一阵尖锐刺耳的倒车声!
  小米大惊回头——
  只见鲜红的法拉利飞一般倒着开了回来!咆哮的引擎象豹子的嘶吼!狂热的摇滚乐让夏风充满窒息般的气氛!
  尖锐的刹车声!
  鲜红的法拉利挡在小米的身前!
  透过明晃晃的挡风玻璃,尹堂曜冷冷眯着眼,眼底幽黑,冷冷地打量惊怔中的小米。他懒洋洋地倚靠着真皮车座,懒洋洋地将双条长腿翘起搭在方向盘旁边,唇角勾出嘲弄的冷笑。
  “嗨,好久不见啊。”
  那声音如此的满不在乎放荡不羁。
  小米呆呆站在路边,尹堂曜冷漠地坐在敞蓬跑车里,他的臂弯里是娇嗔甜美的那露。
  时间仿佛凝固了。
  ………
  ……
  那一夜……
  ……
  心脏处的疼痛阵阵加剧,剧烈的疼痛渐渐扩大蔓延至他的全身,他痛得脸色苍白,嘴唇骇人的紫。
  “因为他的心脏吗?”
  尹堂曜轻若无闻地说,身体的疼痛令他无法再捏紧她的脸,他垂下胳膊,轻轻抓起她的手,轻轻将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左胸。
  “很喜欢他的心脏吗?好,那你就把它拿走好了。”
  ……
  尹堂曜紧紧抓着她的手,他手指冰冷好似千年的寒冰,抓住她的手用力,那力道之大仿佛可以透过他的胸腔将他的心脏挖出来。
  “我给你好了!”
  他在漆黑的夜色中怒吼!
  “来呀,你把它挖走!不是喜欢它吗?快把它拿走,是你心爱的东西你就快把它拿走!!”
  ……
  尹堂曜松开她。
  唇边勾出自嘲的苦笑,他凝视她,终于,轻轻抬起手,他的指尖冰凉,有点颤抖,他轻轻拭上她的泪水,温热的泪水,灼烫了他冰凉的指尖。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尹堂曜嘴唇煞紫,心脏痛得象要裂开。
  “……如果可以……我希望从来没有遇到你……”
  ……
  …………
  鲜红的法拉利。
  那露娇滴滴地把头倚在尹堂曜的肩上:“曜,天气好热啊,我们快点回家了好不好。”瞟一眼路边身体僵硬的小米,她轻蔑地说,“跟她打什么招呼啊,不要脸的女人,整天只知道追着你死缠烂打。”
  尹堂曜勾出邪肆的笑。
  他扳起那露的下巴,在她的双唇用力印下一个吻。那露娇呼,用粉拳轻捶他的胸膛。一吻结束,尹堂曜慢悠悠自那露的粉唇间抬头。他看向小米,眼神冰冷:
  “为什么来这里?”
  小米僵硬地呆立着。
  他挑起眉毛,嚼着口香糖:“你果然不知羞耻对不对?一个月的交往期限早已过期,我记得已经告诉过你。”
  她依旧呆呆地站在路旁,肌肤渐渐变得苍白。
  “你以为我会被你伤害吗?哈,你算什么东西!”他瞪着她,将口香糖吐到路边。
  她呆得像个断了线的木偶,所有的表情和灵魂都忘记了。
  阳光下。
  小米的短发有细细绒绒的光泽。
  夏风吹过,她站在那里,耳边是静谧的风声,脑中一片空白,只能看到他冷漠的面容,却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
  他竟然变得如此浪荡不羁。
  心底的黑洞越撕越大,乌溜溜淌着罪恶与歉疚的脓血。
  “又是这副表情,看起来真是楚楚可怜。”尹堂曜冷笑,他挑眉,低头对仍在撒娇的那露说,“拜托学着点,她那张可怜的脸比你这副又蠢又笨的样子有趣多了!”
  那露惊愕地张大嘴巴,样子看起来果然极其蠢笨。
  小米咬住嘴唇,血液一点一点凝固变凉。望着他,她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究竟应该说什么才是合适的。她想要离开,然而两条腿仿佛定在了地上,丝毫动弹不得。
  天地之大,她只想要逃!
  却不知该逃到哪里才合适……
  车内,尹堂曜的眼神益发冰冷,他手指抽紧,那露连声呻吟呼痛。然而他的视线里只有默不作声的小米,她的沉默彻底惹怒了他!
  于是——
  他浑身煞气地从法拉利里翻身出来。
  走到小米面前,他斜睨她,轻佻地伸手摸摸她的面颊:“怎么,想来继续试试我还是不是白痴?还会不会继续被你耍着玩?”
  小米脸色苍白,终于挤出一句话:
  “……对不起。”
  他捏紧她的面颊,低声笑,眼睛里闪出尖锐的恨意:
  “我很好奇,接下来你会怎么做呢?想要再次骗得我的原谅,对不对?是不是会整日整夜守在我家门口,假惺惺地不吃不喝,最好再天降大雨淋得浑身湿透,幻想昏死过去的那一刻我会原谅你?”
  她屏息凝视他。
  “你会吗?”
  他邪恶地压低声音:“如果我会呢?”
  “好。我可以做到。”
  是她犯的错,如果只有这样可以使他原谅,使他可以觉得快乐一点,那就这样好了。
  “可是……”尹堂曜的笑容渐渐变得冷酷而残忍,“我一看见你就觉得恶心,你还没有饿晕病倒,我反而先恶心吐死了,那可怎么办?”
  “你——”
  虽然知道他不会原谅她,可是,听到他嘴里亲口说出这样的话来,她还是抑制不住感到全身一阵阵发冷。
  “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吗?”
  牙齿咬紧嘴唇,血的腥味令她的身子阵阵颤抖。
  鼻翼闪出钻石细碎的光芒。
  尹堂曜冰冷地打量她。
  突然——
  他俯身吻上她流血的唇!
  “不……”
  刚刚吻过那露的双唇又吻上了她的唇,淡淡的,有一点唇膏的香气,混着鲜血的腥气,他性感而缓慢地吻着她的唇。
  “我不讨厌你……”
  他吻着她说。
  小米惊得傻掉了!她想往后退,但他紧紧箍住她的后脑,丝毫动弹不得。
  尹堂曜的脸距离她那样近,只有一双睫毛的距离,他似乎瘦了些,鼻翼淡淡的钻石光芒映得他眼底冰冷幽黑,嘴唇却有些苍白,在这幽黑与苍白之中,他竟然有种惊心动魄的俊美。
  他轻轻离开她的双唇,到她的耳边压低声音冰冷地说:
  “……我、厌、恶、你。”
  她的面容刹时雪一般苍白,全身的血液凝固冰冻,只有睫毛微微的颤动才证明她还活着。
  尹堂曜肆意地品尝着她的痛苦。
  她的痛苦那样明显,以至于没有人可以忽略;也只有她此刻强烈的痛苦,可以让他绞痛撕裂的心不再痛得那般难以忍受。
  她……
  还在乎他吗?
  她的痛,是仅仅因为那颗心脏,还是因为他?
  原来他还可以令她痛吗?
  她此刻的痛是因为他,对不对?
  山路边。
  尹堂曜紧紧逼视面前的小米。
  她面容苍白身体颤抖,虚弱得仿佛随时会晕厥。
  他嘴唇抿得很紧,神态倔强而冷酷,就像不顾一切的脆弱的孩子。
  那露呆在跑车内不敢说话,她可以看出此刻的尹堂曜是危险的,如果惹恼他,后果将会难以想象。
  夏风轻轻吹过。
  山路两边树荫浓密。
  一辆白色宝马安静地开过来,停在尹堂曜和小米身旁。车门打开,裴优走了出来。他看看尹堂曜,又看看小米,摸摸鼻子苦笑。
  “你们在吵架吗?”
  他大约可以猜到发生了什么。
  裴翌的心脏应该是移植到了曜的体内,所以小米才来到这里,所以他见到了她,也知道了关于弟弟的事情。而曜又是他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一切似乎是冥冥中安排好的。
  “不关你事,走开!”
  尹堂曜闷声说。虽然想要她如自己一般痛苦,可是为什么看着她苍白得仿佛透明的面容,他的心竟然会渐渐比以前更痛。
  裴优皱眉。小米的模样看上去好像生病了一样,身子不住颤抖,面色也极为苍白。
  他扶住她的肩膀,关切地问:
  “你还好吗?”
  她呆怔地转头看向裴优。
  温柔的声音……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的熟悉的容颜……
  尹堂曜瞪着裴优放在她肩膀上的手,体内窜上一阵怒火,他怒声说:“优,我让你走开!听到没有!这里不关你的事!”
  裴优抱歉地对他说:“小米今天是我的客人,我应该送她下山,这里很难打到车。”为了安慰父亲,他没有立时追出来送她,心里已经觉得很是过意不去。
  而曜现在的状态,似乎也不合适送她回去。
  “你的客人……”尹堂曜瞳孔收紧。
  “是的。”
  “她……是来找你的?”尹堂曜握紧手指,喉咙骤然暗哑下来。
  “是我把她接到家中谈一些事情。”说着,裴优突然心惊地发现曜的嘴唇渐渐发紫,他惊骇,知道这是心脏病发作前的征兆。不由得赶忙走到曜身边,连声问:
  “曜,你哪里不舒服吗?”
  心脏阵阵尖锐的抽痛,尹堂曜眼底最后一抹光亮也被夺走。他没有理会裴优焦急的询问,直直瞪着小米。
  他哑然失笑:
  “原来,我依然是世上最大的白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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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1-2 16:47:23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江西省 电信
日子一天天过去,成阿姨的病情时好时坏,有时候可以靠在枕头上说很长时间的话,有时候却持续昏睡一整天。小米每天守在医院里陪伴成阿姨,不知不觉中,暑假就快要结束了。
  裴优几乎每天都会来到病房看望成阿姨的病情,他温柔体贴、认真细心,很快就和成阿姨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忘年之交。当成阿姨病情加重的时候,他也会整夜地守在病房里,让成媛和小米可以多休息一会儿。
  深夜在医院。
  有时小米会忽然从噩梦中惊醒。
  她满额虚汗,低喘着睁开眼睛。裴优静静坐在成阿姨病床边,月光洒进病房,将他的背影映照得皎洁圣华。他似乎总能察觉到她的动静,静静回头给她一个柔和的微笑。
  那微笑的模样……
  从神态、举止、嗓音到那些细微的动作,都和翌是那么的相似……
  怔怔望着他出神,刚从噩梦中惊醒的小米经常会分辨不清楚他究竟是谁。长久地望着他发怔,然后,慢慢地,她的目光开始黯淡。不是他,就算相似到了骨子里也不是他。她已经弄错了一次,残忍地伤害到了无辜的人。她没有任何借口再犯下同样的错。
  她开始有意识地回避裴优。
  只要裴优出现在成阿姨的病房,她都会胡乱找个借口躲出去。她知道自己在情绪低落时,意志力会脆弱到很轻易就会崩溃的地步。不看到那熟悉的面容,不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她才不会再度被臆想所诱惑。
  可是——
  裴优却总会奇异地“捉”到她。
  医院幽静的走廊里,他修长的身子常常挡在欲逃开的她面前,笑容温和而无奈:“为什么要躲着我呢?我很可怕吗?”
  小米失神地说不出话。
  “多告诉我一些关于翌的事情,好吗?”裴优凝视她,“拜托了。”
  裴振华很少在家。
  而几乎每次到裴家,小米都能看见尹堂曜拥着一个个女孩子进进出出。他开着鲜红色跑车,在花园前的山路上呼啸而过,车内依偎着不同的美丽女孩,热烈的音乐声在空气里喧嚣,子弹般飞驶而过的速度,凌厉的刹车声惊飞林鸟。
  远远地望去——
  尹堂曜的身影却冰冷孤煞得仿佛冷漠的冰雕。
  每当看到他,小米总会顿时手足无措,身子僵硬,心底抽痛绞成一团。然而裴优虽然微笑但是坚持,让她坐在花园里跟他讲翌的往事。
  午后的阳光洒进花园,花香轻轻迷漫在夏末的微风里。绿树下,白色藤制的小圆桌,白色细花的瓷壶,袅袅茶香,精致的茶点。白色藤椅中,裴优凝神低头品茶,小米怔怔望着对面的他。
  此刻。
  静谧的空间仿佛只是属于他和她的。
  望着裴优,她恍惚中有种时间凝固的错觉,心跳放得很慢,慢到可以感觉到血液在体内静静地流淌。
  “翌的功课很好,是吗?”裴优笑着问。
  “是的。”
  “每次考试都是前几名吗?”
  “不是。”她摇摇头。
  “……?”
  她的目光轻轻落在裴优俊雅的面容,笑一笑:“不是前几名,他永远都是第一名,你无法想象世上会有那么优秀的人。就算考入清远以后,他也依然是系里最出色的学生。甚至有一次,一个全国法语演讲大赛,原本准备参赛的外语系同学突然生病没有办法去,他临时顶替参加都获得了第一名。”
  “他的法语很好?”裴优惊奇地问。
  “翌会很多种语言呢,他说每一国语言都有不同的优美和韵味,法语他尤其喜欢,当初也曾经下过一些功夫。”
  裴优眼底闪出惊奇的光芒:“那就怪不得了。”
  “怎么?”
  “以前为了查阅一些法文资料,我开始自学法语,呵呵,学习的时候觉得特别轻松和容易。当时我就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好像那些法语的东西早就存在我的脑子里一样,是有人给我的,而不是我去学会的。”
  小米怔了怔:“……听说双胞胎之间有很神奇的联系。”
  “而且,我也踢足球啊。”裴优摸摸鼻子,笑,“上次听你说起翌足球踢得非常好。”
  “你踢什么位置?”
  “中锋。”
  她眼睛顿时闪亮:“哈,跟翌一样呢!”
  “不过,我基本是踢替补,”裴优不好意思地笑,“可能是身体有些单薄,在球场上很容易被对方的防守队员绊倒。有一次我被人狠狠铲倒在地上,伤到了膝盖,后来就不怎么踢球了。”
  她身子一颤,惊声说:“膝盖?!”
  “嗯?”
  “是两年前吗?”
  “对啊。”
  “是秋天吗?!”她屏住呼吸,紧紧盯着他,“左膝吗?!伤得很严重吗?!”
  裴优微微吃惊:“是啊,你怎么知道?”如今他的膝盖上还有那道伤疤。
  小米惊得无法呼吸。
  她记得在那场比赛中,在没有人防守的情况下,翌忽然摔倒。他重重摔倒在球场上,左膝血流如注受伤严重,无法再继续比赛。后来,清远输掉了那场大学联赛的决赛,只拿到亚军。
  裴优也惊呆了。
  半晌,他轻轻将手中的茶杯放到圆桌上,垂下眼睛,睫毛在他俊雅的面容映下淡淡的阴影。他扯动唇角,淡淡苦笑:
  “可惜我们球队早早预赛就被淘汰了,如果能够进入复赛圈,说不定……”
  夏末的风带着清爽之意。
  花香浅淡。
  花园外是宁静的山路。
  茂密绿树下。
  小米宁静地坐着,凝望着身边穿着白衬衣的裴优,忽然间有种宿命的感觉。树叶沙沙响,阳光在树叶的缝隙间闪耀,血液流淌得如此之缓慢,她静静凝望着他,心跳缓慢得可以听到每一次脉动。
  裴优抬头。
  只见斑驳的树荫里,她的短发细细绒绒,薄薄的嘴唇,一双月芽般的眼睛黑白分明。她目光清澈,静静地凝望着他,目光里有一种心痛和忧伤,像是怕被人发现,她努力克制着将之深深掩藏在眼底。
  “你——就是这样望着翌吗?”裴优心中一动,忽然问。
  小米赶忙低下头。
  “对不起。”
  她咬住嘴唇,知道自己又失态了。虽然一次又一次提醒自己,他是裴优是翌的哥哥,可是……
  “小米,谢谢你。”裴优唇边有柔和的笑意,他的目光也很柔和,“虽然我好像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可是,真的很谢谢你对翌的好。”
  “不!”她慢慢摇头,“你错了,我不是这样望着翌的!我……”她咬紧嘴唇,“……我对翌也一点都不好。我总是凶巴巴地瞪他,很大声地跟他说话……我对他糟糕极了,我又任性又自私又小气……”
  裴优怔住。
  她深吸口气,微笑着望向他:“你看,所以我很后悔。”
  “小米……”
  “翌是世上最善良最容易满足的人,他只要一碗面一个温柔的笑容就会觉得很开心的。可是,我偏偏又懒又凶巴巴……”她笑容很静,“如果换做是别的女孩子,他一定会很有福气吧,别的女孩子一定都会很珍惜很珍惜他。”
  裴优心中惊痛,此刻的她静静坐在白色藤椅里,然而却有种仿佛灵魂被抽走般,轻轻飘荡在空中的透明感觉。
  “如今,我什么都学会了,”她静静的笑容也近乎透明,“可是,什么都没有用了。……我知道,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
  裴优知道,这也是对自己的惩罚。如果他早些知道自己还有个弟弟,他从没有照顾过这个弟弟……
  他温和地握住她的手背。
  用任何语言都无法安慰她,他可以体会到她所有的感情,那深刻的痛苦与懊悔,在这一瞬间,他和她是共通的。
  夏末的阳光灿烂而不刺眼。
  白云静静飘在蔚蓝的天空,澄澈的蓝色,从天地之初到遥远的未来都会是如此宁静的蔚蓝。
  风吹来。
  花园里有芬芳的香气。
  裴优和小米静静地坐着,他握着她的手,两人静静地想念着同一个永不能忘记的人。
  突然——
  鲜红的跑车呼啸着从花园前的山路飞驶而来!
  尖锐的刹车声!
  法拉利停在对面那座白色花园别墅前。一个又高又帅的男孩子从车里下来,他孤独的背影沁出摄人的冷漠,亚麻色的头发却被午后阳光炫目出一丝邪气的光芒。
  “曜——”
  车里清纯的女孩子发现自己好像被遗忘了,只得怏怏地喊一声,然后自己推开车门出来,满脸笑容地跑过去重新偎到他身边。
  花园里。
  绿树下。
  小米低下了头。
  尹堂曜背对着裴家花园,太阳的光芒将他的背影投在地上,冷漠而斜长的背影,隔着寂静的山路,逼得人透不过气。
  他走了几步。
  忽然。
  他站住。
  尹堂曜突兀地站住,一动不动。
  身边的女孩子用手遮住阳光抱怨着什么,闹哄哄的声音,世界里一片苍蝇般嗡嗡的噪声。他知道她在那里,跟优在一起,在裴家的花园里。她肆无忌惮地出现在他的生命中,肆无忌惮地戏耍他,然后,又肆无忌惮地跟他的朋友在一起。他想要证明她对于自己是无所谓的存在。可是,重新浪荡在无数女孩子当中,只是证明了他是一个可笑的白痴。
  慢慢地,尹堂曜转身——
  冰冷而憎恶的目光直直落在裴家花园里那个鸵鸟般将脑袋埋得很低的女孩子身上,而裴优的手正覆盖着她的手背。
  花香依然芬芳。
  空气中却染上几分诡异的气息。
  裴家花园。
  尹堂曜背脊僵硬地坐在白色藤椅里,他阴冷地盯着面色苍白呼吸有些紊乱的小米,一言不发,眼底透出残酷的恨意。裴优笑着为他斟杯绿茶,摇头道:
  “怎么让那个女孩子就那样走了呢?这里很难打到车的。”
  茶香袅袅在杯中。
  没人说话。
  尹堂曜瞳孔紧缩,他抿紧嘴唇,死死盯住她。她仿佛瘦了点,肩膀更加单薄,孱弱得仿佛若是他目光再冰冷些,她随时就会失去呼吸。
  小米窒息地抓紧藤椅的扶手。
  她能感觉到尹堂曜的目光带着刻骨的凉意,一直从她的面部,凉入她的骨髓。她冷得浑身颤抖,只觉得下一刻就会死在他厌恶的眼神中。
  裴优摸摸鼻子,笑:
  “你们都不说话吗?”
  真是伤脑筋,这两个人就像孩子。彼此用仇恨和逃避来互相伤害,却不知道单纯的恨意和回避不但不能使得问题解决,反而会将两人都伤害得鲜血淋漓。
  “我回去了。”
  半晌,小米终于挤出一句话,慌乱地从藤椅中站起身,看也不敢看尹堂曜。
  “这么心虚吗?”
  尹堂曜冷笑,也站起身,居高临下地逼视她,高高的身子将她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
  她打个抖。
  是,她心虚。原以为时间的流逝可以使得她忘记自己犯下的罪行,可是,这种罪恶感却一天比一天更加加深,就像一条毒蛇日夜咬噬她的心。
  尹堂曜轻佻地抬起她的下巴。
  他打量她。
  “告诉我,优长得很像那个什么裴翌吗?”尹堂曜勾勾唇角,眼神憎恶,“所以,你不再希罕我胸膛里的那颗心,转而喜欢上了优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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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1-2 16:47:51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江西省 电信
 她惊得睁大眼睛:“什么?!”
  “你真的很有胆量,”尹堂曜吸气,手指揉捏她的下巴,“戏弄了我以后,竟然又跑来戏弄优。在你的眼里,全天下的男人都可以被你玩弄在指掌之间,对不对?”
  “我没有!”她惊栗地喊。不,他怎么能够给她这么严重的指控!
  “没有——?!”尹堂曜收紧手指,狠狠捏紧她,声音从牙齿间磨出,“那你为什么每天都和优在一起?!”
  这些日子来,经常见到她和优在裴家花园静静坐着。
  她有时喝茶。
  她有时轻轻说话。
  她没有象以前同他在一起时那样笑得开心可爱,在优的身边,她神态宁静得好像透明。这种宁静是他不熟悉的,仿佛只是她特意为优而绽放的。
  每当从裴家花园经过。
  他不让自己去看她。
  她就象一场噩梦,每一个细微的回忆都会使他的心抽紧绞痛。然而,即使永远用背影面对她,他全身的细胞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感觉着她。有她在,空气窒息得难以忍受;她走了,空气又空洞得难以忍受。
  “我……”小米大惊,张口欲辨。她没有招惹裴优,她怎么敢去招惹裴优,她又怎么会去招惹裴优呢?可是,尹堂曜冰寒入骨的眸光冻得她什么都没有再继续说,他不会再听她的解释,她所有的解释对他来说都是无力苍白的。
  尹堂曜冷冷凝视她:“你果然是全天下最无耻的女人。”
  她心痛如裂。
  闭上眼睛,细黑的睫毛在雪白的肌肤上轻颤。是,她是无耻可恶的女人,她没有任何借口求得他的原谅。
  等不到她的回应。
  在他的面前,她一夜之间仿佛沉默得就像一个木偶,无论怎样羞辱和嘲弄她,她都无动于衷。他所有的恨意,就仿佛面对的是黑漆漆的死寂的夜色,没有声音,没有一点点的声音。
  尹堂曜用力捏痛她的下巴!
  她痛得面色苍白,可是,仍旧静默,不作争辩不作解释,她静默得好像永远也不会再开口说话。
  “我恨你。”
  尹堂曜抽气说,声音压得很低。
  她身子巨震。
  “我恨不得杀了你!”
  她的沉默彻底惹怒了尹堂曜!他的手指冰凉,微微有些颤抖,想要克制它,却偏偏颤动得更加厉害……突然,他手指用力!他捏得她嘴唇撅起,下巴的骨骼咯咯作响!他要她痛!他要她痛!他要她痛得出声!而不是这样地无动于衷!
  “够了!”
  裴优再也看不下去,走过去握住尹堂曜的手腕,皱眉说:
  “曜,孩子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小米痛得脑中空白,她能感受到尹堂曜的手指带着多么强烈的仇恨,这种恨意强烈到令她恨不得昏死过去。
  “怎么解决?!那你说要怎么解决?!”
  尹堂曜狂乱地喊,他扭头看向裴优,又猛地回头看向小米。她那么那么安静,“轰”一声,他的心剧痛!
  他怒吼: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准备永远不说话吗?!让我可笑得像个白痴,然后你在心里笑我,对不对?!你凭什么不说话?!你根本不在乎,对不对?!就算我死掉,就算我是因为你而死掉,你也不在乎对不对?!不说话,你就可以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吗——?!”
  尹堂曜的吼声仿佛滴血的匕首,直直戳进小米心底,她痛得浑身惊栗,就好像埋藏在沙土里的脑袋被硬生生扯了出来。
  她慌乱地睁开眼睛,心底一片混乱的疼痛!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于是,她只知道逃。可是,逃也错了吗?是不是?尹堂曜的嘴唇紫白,眼底是赤裸裸被伤害到的痛苦,这种痛苦甚至比那晚还要锋利而尖锐!
  “你什么都不知道吗?!”
  尹堂曜痛吼!
  心脏处炸裂般阵阵剧痛,他紧紧箍住她的脑袋,嘴唇煞紫,对着她痛声大吼:
  “我恨你!”
  “我恨你——!!”
  “我——恨——你——!!!”
  你知道了吗?
  我恨你。
  我恨你欺骗了我,我恨你在欺骗我之后却又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我永远不会原谅你,可是,你竟然也没有尝试取得我的原谅。我恨你,恨你出现在我的面前;可是,当你试图不再出现在我的面前,除了更加恨你,我也开始恨我自己。
  裴家花园。
  阳光闪耀在茂密的绿叶间。
  夏风里有淡淡花香。
  “曜——”
  裴优惊呼着扑过去。
  尹堂曜缓缓缓缓昏倒在泥土的地上,他嘴唇紫青,面容苍白,眼角似乎有些晶莹的光芒。当他倒下去时,双手还箍着惊痛的小米,重重摔倒在地面,就算剧痛如绞中,倒下去时,他依然下意识地将她护在了胸前。
  *** ***
  夜幕低垂。
  星光透过窗户照进卧室。
  尹堂曜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地昏睡在床上,他的呼吸很轻,嘴唇仍是淡淡的紫色。夜风吹来,窗纱飞扬,在皎洁的星光中,小米怔怔站在床边凝望着他。脑中一片混乱,她呆怔地站着,血液在耳边轰轰作响,她知道自己已经无处可逃。
  一切是她做下的。
  一切必须由她来解决。
  裴优将听诊器收起来,曜的心跳虽然依旧虚弱,但是终于又恢复了平稳的节奏,没有太多需要担心的了。他轻轻皱眉,心中有些疑惑,既然曜做了换心手术,为什么最近反而发作得更加频繁了呢?记得听说曜的换心手术是非常成功的,基本已经可以同正常人一样地生活了啊。
  他望向站在床边的小米。
  她的白裙子被夜风吹得轻扬,肌肤苍白透明,眼底满是强烈的歉疚,嘴唇咬得紧紧的,单薄的肩膀轻轻颤抖。
  是她的关系吗?
  裴优叹息,或许自己不应该试图令得曜与她和好。他以为曜如此深爱她,只有在她身边才会快乐幸福。但是,他怎么忘了,也只有深刻的爱才会让曜陷入如此深邃的痛苦之中。
  于是。
  裴优微笑着对小米说:“你先回去吧,我照顾曜就好。”
  她却轻轻摇头:
  “不。”
  她不想再逃了,她逃不到任何地方,只要尹堂曜心中还有恨意和痛苦,她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无法忘记自己做过的事情。
  深夜。
  当尹堂曜慢慢睁开眼睛的时候。
  小米趴在他的床边,脑袋埋在床单里。星光洒进来,细细绒绒的短发仿佛也闪耀着点点星芒。她似乎睡着了,肩膀静静地起伏,白裙子单薄得近乎透明。下意识地,尹堂曜伸出手,手指触到她细细的短发,象柔软的刺猬,她的头发在他的手指间有微微的凉意和温柔。
  悄悄地……
  她的脖颈变得僵硬。
  尹堂曜察觉到了,身子顿时也僵硬起来,握紧手指,他将手从她的发间收回来,眼神变得冰冷淡漠。
  她从床边抬起头,对他绽开一个轻轻的微笑:
  “醒了吗?”
  这是从那晚以后,她给他的第一个微笑。微笑里有些脆弱,有些歉疚,眼睛也湿湿的带着雾气,但那毕竟还是一个笑容。她望着他,神态中没有回避,也没有躲闪。
  小米将尹堂曜扶着坐起来,将枕头垫在他的腰后,把被子拉高盖好他的身子,然后,她又静静对他微笑:
  “要喝点水吗?”
  尹堂曜沉默地盯着她,神情冰冷而倔强。
  倒来一杯温热的水,她小心翼翼地将玻璃杯放入他的手里,轻声说:“应该正好可以喝。”
  手指在玻璃杯上收紧,尹堂曜紧紧盯着她,眼底有警惕的暗光,他喉咙干哑:
  “你想做什么?”
  小米不解抬头:“呃?”
  “为什么,你又变得这么假惺惺?!”他的声音冰冷残酷,手指僵硬得几乎可以将玻璃杯捏成碎片。
  “……”
  “不是避我如蛇蝎吗?不是连话都不想跟我说吗?又这么假惺惺,你究竟想玩什么花样?!”鼻翼的钻石闪出冰冷讥讽的光芒。
  望着他,她目光渐渐黯淡,很轻很轻地说:
  “我没有……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苦涩地笑一笑:
  “如果可以再次选择,我会静静地守在你的身边,不去打扰你,不让你发现我。只要能每天看到你,偷偷地为你做点事情,我想,应该就会很开心了吧。”
  尹堂曜抿紧嘴唇。
  她继续低声说:“是我太过贪心和自私,所以才闯下了这些不可宽恕的祸。你很讨厌我吧……我……也很讨厌我自己……是我做错了,已经做错了,不可原谅地已经做错了,那么,该怎么办呢?”
  她轻轻吸气,凝视他,眼睛里有不顾一切的光芒:
  “请你告诉我,无论是什么,我都会去做!”
  半晌。
  尹堂曜的目光依旧冰冷:“我恨你,恨不得将你的骨头一寸寸揉碎,恨不得你从没有在世间出生过,我想用同样的方法来报复你,让你尝一尝我所感觉到的痛苦。”
  小米咬紧嘴唇:
  “好。”
  其实,她早已尝过那种痛苦,正是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苦才让她来到尹堂曜的身边。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当她明白自己对别人做下的是同样深刻的伤害时,她才会如此不能原谅自己。
  “可是,我无法做到。”尹堂曜痛苦地闭上眼睛,“不是我心软,而是因为——我知道,你不爱我……”
  她怔住。
  尹堂曜面容中的痛苦强烈得令人窒息,睁开眼睛,他的眼底有烙印般深深的脆弱:“你不爱我,所以你无法尝到同样的痛苦,所以我的报复就像小孩子无聊的游戏,屈辱的最终还是我自己。”
  小米的心紧缩成一团。
  如果可以,她愿意使他快意,如果她的痛苦可以使他感到快慰,可以使他忘记发生的一切。然而,她心底的黑洞被越扯越大,乌溜溜流着腥黑的血。她知道,她犯下的错永远无法被宽恕了,不是因为他的恨,而是因为他的爱。
  良久以后。
  她挣扎着说——
  “如果,我离开这里呢?”
  即使她不舍得,可是永远地离开这里,永不在他面前出现,让时间来抹平所有的记忆,会不会好一些?
  “你不要胸膛里的这颗心了吗?”尹堂曜冰冷地说,“或者,因为不愿意见到我,所以你宁可连你喜欢的心脏也不要了吗?”
  “不是!”
  小米痛声低呼。
  “那是什么?!”他冰冷地逼视她,“为了这颗心,你处心积虑地来到我身边,怎么,这么轻易地就放弃了吗?你不是很喜欢它吗?不是喜欢到可以把我当成玩具的地步了吗?如今,却这么轻易地就要离开,你不怕因为我恨你,所以我会狠狠地折磨你所珍爱的这颗心吗?”
  她开始颤抖:“不……不会的……”
  “是吗?”
  尹堂曜唇角勾出淡漠的笑意。
  手中的玻璃杯突然“砰”一声大力砸向他自己的胸口,水花大片地洒出来,巨大的撞击声,他的身子颤了颤,嘴唇又开始出现浅浅的紫色。
  “不要啊!”她惊骇地扑上去,死死抓住他的手,惊惶失措地喊,“你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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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1-2 16:48:56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江西省 电信
 她惊得睁大眼睛:“什么?!”
  “你真的很有胆量,”尹堂曜吸气,手指揉捏她的下巴,“戏弄了我以后,竟然又跑来戏弄优。在你的眼里,全天下的男人都可以被你玩弄在指掌之间,对不对?”
  “我没有!”她惊栗地喊。不,他怎么能够给她这么严重的指控!
  “没有——?!”尹堂曜收紧手指,狠狠捏紧她,声音从牙齿间磨出,“那你为什么每天都和优在一起?!”
  这些日子来,经常见到她和优在裴家花园静静坐着。
  她有时喝茶。
  她有时轻轻说话。
  她没有象以前同他在一起时那样笑得开心可爱,在优的身边,她神态宁静得好像透明。这种宁静是他不熟悉的,仿佛只是她特意为优而绽放的。
  每当从裴家花园经过。
  他不让自己去看她。
  她就象一场噩梦,每一个细微的回忆都会使他的心抽紧绞痛。然而,即使永远用背影面对她,他全身的细胞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感觉着她。有她在,空气窒息得难以忍受;她走了,空气又空洞得难以忍受。
  “我……”小米大惊,张口欲辨。她没有招惹裴优,她怎么敢去招惹裴优,她又怎么会去招惹裴优呢?可是,尹堂曜冰寒入骨的眸光冻得她什么都没有再继续说,他不会再听她的解释,她所有的解释对他来说都是无力苍白的。
  尹堂曜冷冷凝视她:“你果然是全天下最无耻的女人。”
  她心痛如裂。
  闭上眼睛,细黑的睫毛在雪白的肌肤上轻颤。是,她是无耻可恶的女人,她没有任何借口求得他的原谅。
  等不到她的回应。
  在他的面前,她一夜之间仿佛沉默得就像一个木偶,无论怎样羞辱和嘲弄她,她都无动于衷。他所有的恨意,就仿佛面对的是黑漆漆的死寂的夜色,没有声音,没有一点点的声音。
  尹堂曜用力捏痛她的下巴!
  她痛得面色苍白,可是,仍旧静默,不作争辩不作解释,她静默得好像永远也不会再开口说话。
  “我恨你。”
  尹堂曜抽气说,声音压得很低。
  她身子巨震。
  “我恨不得杀了你!”
  她的沉默彻底惹怒了尹堂曜!他的手指冰凉,微微有些颤抖,想要克制它,却偏偏颤动得更加厉害……突然,他手指用力!他捏得她嘴唇撅起,下巴的骨骼咯咯作响!他要她痛!他要她痛!他要她痛得出声!而不是这样地无动于衷!
  “够了!”
  裴优再也看不下去,走过去握住尹堂曜的手腕,皱眉说:
  “曜,孩子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小米痛得脑中空白,她能感受到尹堂曜的手指带着多么强烈的仇恨,这种恨意强烈到令她恨不得昏死过去。
  “怎么解决?!那你说要怎么解决?!”
  尹堂曜狂乱地喊,他扭头看向裴优,又猛地回头看向小米。她那么那么安静,“轰”一声,他的心剧痛!
  他怒吼: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准备永远不说话吗?!让我可笑得像个白痴,然后你在心里笑我,对不对?!你凭什么不说话?!你根本不在乎,对不对?!就算我死掉,就算我是因为你而死掉,你也不在乎对不对?!不说话,你就可以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吗——?!”
  尹堂曜的吼声仿佛滴血的匕首,直直戳进小米心底,她痛得浑身惊栗,就好像埋藏在沙土里的脑袋被硬生生扯了出来。
  她慌乱地睁开眼睛,心底一片混乱的疼痛!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于是,她只知道逃。可是,逃也错了吗?是不是?尹堂曜的嘴唇紫白,眼底是赤裸裸被伤害到的痛苦,这种痛苦甚至比那晚还要锋利而尖锐!
  “你什么都不知道吗?!”
  尹堂曜痛吼!
  心脏处炸裂般阵阵剧痛,他紧紧箍住她的脑袋,嘴唇煞紫,对着她痛声大吼:
  “我恨你!”
  “我恨你——!!”
  “我——恨——你——!!!”
  你知道了吗?
  我恨你。
  我恨你欺骗了我,我恨你在欺骗我之后却又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我永远不会原谅你,可是,你竟然也没有尝试取得我的原谅。我恨你,恨你出现在我的面前;可是,当你试图不再出现在我的面前,除了更加恨你,我也开始恨我自己。
  裴家花园。
  阳光闪耀在茂密的绿叶间。
  夏风里有淡淡花香。
  “曜——”
  裴优惊呼着扑过去。
  尹堂曜缓缓缓缓昏倒在泥土的地上,他嘴唇紫青,面容苍白,眼角似乎有些晶莹的光芒。当他倒下去时,双手还箍着惊痛的小米,重重摔倒在地面,就算剧痛如绞中,倒下去时,他依然下意识地将她护在了胸前。
  *** ***
  夜幕低垂。
  星光透过窗户照进卧室。
  尹堂曜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地昏睡在床上,他的呼吸很轻,嘴唇仍是淡淡的紫色。夜风吹来,窗纱飞扬,在皎洁的星光中,小米怔怔站在床边凝望着他。脑中一片混乱,她呆怔地站着,血液在耳边轰轰作响,她知道自己已经无处可逃。
  一切是她做下的。
  一切必须由她来解决。
  裴优将听诊器收起来,曜的心跳虽然依旧虚弱,但是终于又恢复了平稳的节奏,没有太多需要担心的了。他轻轻皱眉,心中有些疑惑,既然曜做了换心手术,为什么最近反而发作得更加频繁了呢?记得听说曜的换心手术是非常成功的,基本已经可以同正常人一样地生活了啊。
  他望向站在床边的小米。
  她的白裙子被夜风吹得轻扬,肌肤苍白透明,眼底满是强烈的歉疚,嘴唇咬得紧紧的,单薄的肩膀轻轻颤抖。
  是她的关系吗?
  裴优叹息,或许自己不应该试图令得曜与她和好。他以为曜如此深爱她,只有在她身边才会快乐幸福。但是,他怎么忘了,也只有深刻的爱才会让曜陷入如此深邃的痛苦之中。
  于是。
  裴优微笑着对小米说:“你先回去吧,我照顾曜就好。”
  她却轻轻摇头:
  “不。”
  她不想再逃了,她逃不到任何地方,只要尹堂曜心中还有恨意和痛苦,她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无法忘记自己做过的事情。
  深夜。
  当尹堂曜慢慢睁开眼睛的时候。
  小米趴在他的床边,脑袋埋在床单里。星光洒进来,细细绒绒的短发仿佛也闪耀着点点星芒。她似乎睡着了,肩膀静静地起伏,白裙子单薄得近乎透明。下意识地,尹堂曜伸出手,手指触到她细细的短发,象柔软的刺猬,她的头发在他的手指间有微微的凉意和温柔。
  悄悄地……
  她的脖颈变得僵硬。
  尹堂曜察觉到了,身子顿时也僵硬起来,握紧手指,他将手从她的发间收回来,眼神变得冰冷淡漠。
  她从床边抬起头,对他绽开一个轻轻的微笑:
  “醒了吗?”
  这是从那晚以后,她给他的第一个微笑。微笑里有些脆弱,有些歉疚,眼睛也湿湿的带着雾气,但那毕竟还是一个笑容。她望着他,神态中没有回避,也没有躲闪。
  小米将尹堂曜扶着坐起来,将枕头垫在他的腰后,把被子拉高盖好他的身子,然后,她又静静对他微笑:
  “要喝点水吗?”
  尹堂曜沉默地盯着她,神情冰冷而倔强。
  倒来一杯温热的水,她小心翼翼地将玻璃杯放入他的手里,轻声说:“应该正好可以喝。”
  手指在玻璃杯上收紧,尹堂曜紧紧盯着她,眼底有警惕的暗光,他喉咙干哑:
  “你想做什么?”
  小米不解抬头:“呃?”
  “为什么,你又变得这么假惺惺?!”他的声音冰冷残酷,手指僵硬得几乎可以将玻璃杯捏成碎片。
  “……”
  “不是避我如蛇蝎吗?不是连话都不想跟我说吗?又这么假惺惺,你究竟想玩什么花样?!”鼻翼的钻石闪出冰冷讥讽的光芒。
  望着他,她目光渐渐黯淡,很轻很轻地说:
  “我没有……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苦涩地笑一笑:
  “如果可以再次选择,我会静静地守在你的身边,不去打扰你,不让你发现我。只要能每天看到你,偷偷地为你做点事情,我想,应该就会很开心了吧。”
  尹堂曜抿紧嘴唇。
  她继续低声说:“是我太过贪心和自私,所以才闯下了这些不可宽恕的祸。你很讨厌我吧……我……也很讨厌我自己……是我做错了,已经做错了,不可原谅地已经做错了,那么,该怎么办呢?”
  她轻轻吸气,凝视他,眼睛里有不顾一切的光芒:
  “请你告诉我,无论是什么,我都会去做!”
  半晌。
  尹堂曜的目光依旧冰冷:“我恨你,恨不得将你的骨头一寸寸揉碎,恨不得你从没有在世间出生过,我想用同样的方法来报复你,让你尝一尝我所感觉到的痛苦。”
  小米咬紧嘴唇:
  “好。”
  其实,她早已尝过那种痛苦,正是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苦才让她来到尹堂曜的身边。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当她明白自己对别人做下的是同样深刻的伤害时,她才会如此不能原谅自己。
  “可是,我无法做到。”尹堂曜痛苦地闭上眼睛,“不是我心软,而是因为——我知道,你不爱我……”
  她怔住。
  尹堂曜面容中的痛苦强烈得令人窒息,睁开眼睛,他的眼底有烙印般深深的脆弱:“你不爱我,所以你无法尝到同样的痛苦,所以我的报复就像小孩子无聊的游戏,屈辱的最终还是我自己。”
  小米的心紧缩成一团。
  如果可以,她愿意使他快意,如果她的痛苦可以使他感到快慰,可以使他忘记发生的一切。然而,她心底的黑洞被越扯越大,乌溜溜流着腥黑的血。她知道,她犯下的错永远无法被宽恕了,不是因为他的恨,而是因为他的爱。
  良久以后。
  她挣扎着说——
  “如果,我离开这里呢?”
  即使她不舍得,可是永远地离开这里,永不在他面前出现,让时间来抹平所有的记忆,会不会好一些?
  “你不要胸膛里的这颗心了吗?”尹堂曜冰冷地说,“或者,因为不愿意见到我,所以你宁可连你喜欢的心脏也不要了吗?”
  “不是!”
  小米痛声低呼。
  “那是什么?!”他冰冷地逼视她,“为了这颗心,你处心积虑地来到我身边,怎么,这么轻易地就放弃了吗?你不是很喜欢它吗?不是喜欢到可以把我当成玩具的地步了吗?如今,却这么轻易地就要离开,你不怕因为我恨你,所以我会狠狠地折磨你所珍爱的这颗心吗?”
  她开始颤抖:“不……不会的……”
  “是吗?”
  尹堂曜唇角勾出淡漠的笑意。
  手中的玻璃杯突然“砰”一声大力砸向他自己的胸口,水花大片地洒出来,巨大的撞击声,他的身子颤了颤,嘴唇又开始出现浅浅的紫色。
  “不要啊!”她惊骇地扑上去,死死抓住他的手,惊惶失措地喊,“你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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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1-2 16:49:56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江西省 电信
 尹堂曜嘲弄地笑:“果然,你在意的还是这颗心啊。”水湿透了他的胸口,冰凉冰凉的感觉,他却仿佛已经麻木,心脏处的任何痛楚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小米哭了。
  怎么可以这样,就算她做错了所有的事情,错的是她,跟那颗心脏有什么关系呢?她很笨,很自私,很贪心,可是,翌的心脏没有一点点的过错啊!怎样对她都可以,但是,为什么要这样的伤害翌和他自己呢?
  “如果你离开,我发誓,你会后悔的。”
  尹堂曜冰冷地告诉她。
  “你不是恨我吗?不是讨厌我吗?”她惊痛地哭,“那么,看不到我,不是会好一点吗?”
  “我是恨你。”
  尹堂曜的嘴唇紫白得惊心动魄。
  “可是,你不能就这么离开,你必须把欠我的统统补偿给我。你不可能在把我的心撕裂之后,还轻轻松松地一走了之。如果你觉得对不起我,那么你就用你所有的力气来爱我。当你爱上我,爱得不能够离开我,那时候,我或许会将你赶走,作为对你的惩罚。”
  他的声音冰冷冰冷。
  夏末的夜风,有淡淡花香,有沁骨的凉意,星芒点点闪耀,窗纱无声地飞扬。
  恨她是一种痛苦。
  然而永远再也见不到她却是一种比痛苦更加可怕的恐惧,就像坠入永不醒来的噩梦。
  *** ***
  小米已经望着窗外发呆了将近一个小时,她的眼神怔怔的,嘴唇亦怔怔地抿着,好像在思考一个永远也无法找出答案的问题。成媛调整输液点滴的速度,拉好成阿姨的被子,低声同她说了几句话,起身重新看向小米时,发现她仍旧在怔怔出神。
  “有什么事情吗?”
  小米常常很开心地笑,仿佛没有任何烦恼,然而有时她又似乎有许多心事。快乐单纯的小米,忧伤悲痛的小米,成媛以前总是搞不清楚哪个小米才是真实的,她不喜欢过度的隐藏和伪装,所以总是同小米保持一段距离。而这段时日整天在医院里相处,成媛却渐渐喜欢上了小米。或许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吧,是不希望被别人碰触的,只要她是善良好心的女孩子,又何必非要知道她所有的事情,将她辛苦装扮的快乐撕扯掉呢?
  小米怔怔回头。
  她看到了成媛宁静关切的眼睛,眼睛里有种默默而不打扰的关心,这种关心就像一层柔暖的棉衣轻轻盖在她的心底。
  小米鼻子微酸,她忽然有种冲动,想要把所有发生的事情统统告诉成媛。她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已经深深地懊悔却不知该如何弥补。继续留在尹堂曜的身边吗?其实,她喜欢留在他的身边,可以看到他,听到他,可以静静地悄悄地感受翌的心跳。可是,如果仍旧留在尹堂曜的身边,她该如何掩饰自己的感情呢,自己的感情会不会再一次残忍地伤害到他呢?
  正这时——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成媛和小米转头看向门口处。
  裴优微笑柔和,他一身雪白的医生制服,手里拿着病例记录夹,修长的身影站在门边,宁静的气质有令人心安的感觉。而在他身边还有一个人,那人的鼻翼闪动冷冷钻石的光芒,又高又帅的身材,目光有些冰冷,嘴唇倨傲地抿着。
  小米惊怔。
  尹堂曜居然会来到成阿姨的病房!
  他望着她。
  目光冰冷孤独,眼底隐隐有脆弱的固执,他的目光穿透空气,直直穿透她的心底,令她的心骤然抽痛紧缩!
  成阿姨微微坐起身,慈爱地对尹堂曜说:
  “谢谢你来看我。”
  尹堂曜慢慢把目光从小米身上收回,望向成阿姨,沉声说:“您……好些了吗?”
  成媛微惊,跟尹堂曜同班三年,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说话如此客气礼貌。呵,太阳莫非从西边升起来了。
  然而,这只是令人吃惊的开始。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尹堂曜都守候在病房,他沉默地听成阿姨说话,有时会点头表示他在听,有时他也会帮忙出去叫来护士换药。他好像只是为了生病的成阿姨而来的,虽然这个理由让人觉得莫名其妙。而且除了刚进病房的时候尹堂曜的目光曾经停留在小米身上,其余时间他再没有看过她一眼,仿佛她只是一个透明的人。
  傍晚时分,夕阳斜斜照进病房。
  成阿姨沉沉地睡着了。
  小米收拾好东西,静静地准备离开,她忍不住扭头又望了望尹堂曜。他背对着她,斜洒的霞光中,挺直的背脊依然透出股冰冷的味道。
  她默叹一声。
  低头轻轻向病房门口走去。
  小米脑中满是混乱,整个下午同他在一个病房,所有的思绪都变得紧张而慌乱。原来,他可以这样强烈地影响到自己吗?她咬住嘴唇,突然有种莫名的惶恐,耳膜轰轰作响,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
  伸出手,她握住门把手。
  门拉不开。
  再用力。
  还是拉不开。
  门似乎被一股力量用力按住了。
  小米错愕地抬头,一个冰冷的阴影从她的头顶笼罩而下,尹堂曜的右手压住房门,冷冷地凝视她:“要走了吗?”
  她怔怔的:“……是。”
  “好。”
  他放下手。
  病房门应声开了。
  尹堂曜冷漠地勾起唇角,冰冷地握住她的手。小米惊怔,他却根本不理会她的反应,径直牵起她的手,走出了病房。
  病房里。
  成媛微笑。
  裴优似乎也在微笑,只是他轻轻侧过了头,晚霞中,脸上的神情看不大清楚。
  晚霞映满天际。
  傍晚的风轻柔地吹来。
  尹堂曜牵着小米的手走出了医院,街上人来人往,车辆穿梭如织,他握着她的手,沉默地走着。
  他的手很冷。
  他的嘴唇抿得很冷。
  小米的手指也冷得有些僵硬了,但是,她不敢从他的手掌里挣脱开,因为他握住的方式是那么固执,仿佛那是他生命中最执拗的坚持。
  走了很久很久。
  从傍晚走到了天黑。
  从天黑走到了深夜。
  沉默着,尹堂曜握住她的手,一直一直地走,从一条街走到另一条街,从另一条街走到下一条街,月光如水,路灯如星,纷纷的路人,纷纷的车辆。
  终于——
  “我们……要去哪里?”
  小米发现自己早已迷了路,茫然四顾,身处陌生的环境,她和他恍若来到了奇异的空间。
  “不知道。”
  “……不知道?”
  “是。我想去一个可以忘记一切的地方,但是,我找不到。” 尹堂曜淡淡地说。
  “如果……”
  “忘记一切,但是你仍然在我身边的地方。如果必定要你离开才能忘记一切,那么……” 尹堂曜面容冷漠,然而冰冷的手指却微微收紧,将她更深地握在自己手心,“……那么,我情愿就让一切保持原状。”
  夜色深沉美丽。
  柔和的路灯。
  淡淡的星光。
  尹堂曜俯身吻住了小米,他的唇微微有些凉意,带些颤抖,然而轻柔。夜风里,他吻着她,声音很轻很轻:
  “让我们回到那一晚之前吧,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就只当那是一场噩梦好了……
  梦醒了。
  一切都美好如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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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1-2 16:50:24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江西省 电信
以后的日子里,尹堂曜开始经常出现在成阿姨的病房,他沉默着很少说话,默默学习做很多事情。当点滴过快或者过慢时他会将它调整到合适的速度,当吃药时间到了时他会记得帮忙把水倒好让成阿姨喝,当成阿姨睡着时他会放轻脚步不发出声音。
  仿佛就在一夜之间。
  尹堂曜从一个任性跋扈的人,变得沉稳有礼了起来。
  暑假结束后重返圣榆的戚果果惊讶于尹堂曜的改变,她好奇地整天追问小米,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如此脱胎换骨惊世骇俗的变化居然会出现在无可救药的尹堂曜身上!
  应该是爱情吧。
  虽然小米怔怔地望着她不肯给她任何答案,但戚果果几乎可以完全肯定这是绝对正确的原因。只有爱情才会突然使尹堂曜变得这么优秀迷人,只有爱情才会使得尹堂曜凝注小米的目光中多了某些刻骨得令人战栗的感情。
  看来小米和尹堂曜还蛮配的嘛。
  戚果果满意地想,一个就像天使,一个就像恶魔,天使拯救了恶魔,真善美征服了邪恶,世界一片光明。多么美好啊,呵呵。
  成阿姨睡着了,最近她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身体似乎也更加虚弱。小米坐在病床旁忧心地看着她慈祥的睡容,即使成媛总是不肯说究竟是什么病,她也可以看出病情是在慢慢地恶化当中。
  午后的阳光静静洒进来。
  良久,小米站起身,她回头,突然惊栗于一双倔强寂寞的眼睛,漆黑得象一个深潭,有点冰冷,有种灼热。尹堂曜斜斜倚着墙壁而立,见她回头,他避开了她的眼睛,沉默而安静得仿佛整个人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间。
  她的心骤然抽紧剧痛!
  就是这样。
  和好了吗?一切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吗?真的可以做到吗?她和他每天都在见面,就像光与影,永远在一起。可是,只要见到他就会让她痛得无法呼吸,她不知道自己还可以撑多久,只知道心底乌溜溜的血洞不但没有愈合的趋势,反而愈来愈痛得剧烈。
  努力平静一下心情。
  小米轻轻走到尹堂曜身边:
  “很累了吧。”
  昨晚成媛有事,他独自守了成阿姨整整一夜,眼睛下面有了淡淡的黑眼圈,他看起来疲倦而憔悴。原本应该早上就回去休息的,但他没有走,一直等候在病房里,直到她过来,直到现在。
  尹堂曜摇摇头。
  她又说:“你快回去休息好了,这里有我。”
  他凝视她:“你不走?”
  “嗯,我要等果果下课赶过来才能放心。”
  他淡淡说:
  “好,我陪你等。”
  然后他就再不说话。
  时间慢慢地流走。
  病房里只有成阿姨睡眠中虚弱的呼吸声,阳光宁静地洒照进来,初秋的风有静静的凉意。
  尹堂曜闭着眼睛倚住雪白的墙壁。
  他好像累极了。
  嘴唇紧紧地抿着,脸颊有两抹不正常的晕红。
  小米心如乱麻地望着他,他的固执和执拗她是清楚的,以前她可以软磨硬缠打败他的坚持,可是,如今她不敢,没有了那样的勇气。
  她握紧手指。
  忽然,她注意到了他的衣裳!
  他竟然——
  穿着那件白衬衣!
  纯白的衬衣,棉质的料子,白色非常清新干净,有精致的暗纹,透出温柔优雅的味道。
  或许她震惊的目光打扰了他,他静静睁开眼睛,见她望着白衬衣惊痛的模样,勾一勾唇角,他淡淡说:
  “怎么,你不是很喜欢吗?”
  “我……”
  “你说我穿着白衬衣是世上最好看的人。”
  她咬紧嘴唇,脸色苍白:
  “对不起。”
  尹堂曜望她半晌,又淡淡笑了笑,伸出手指轻轻揉抚她的嘴唇,揉开嘴唇上青白的印痕:“没关系。我说过,我全都忘了,以前你说过的话统统只当作是跟我说的,与旁人无关。”
  小米的心缩痛成一团。
  他的手指很轻柔,留恋在她的双唇,柔和得仿佛月明星稀临风的水波,指尖冰冷,但指腹带有滚烫的热度!
  “你发烧了吗?”她愕然低呼。
  “是。”
  “什么时候开始的?”
  “昨天夜里。”
  “为什么不早说呢?”她又急又慌,连忙伸手试试他的额头,啊,真的滚烫滚烫。“你应该早点告诉我!发烧了怎么可以不说呢?!”
  他握住她的手,笑容轻轻淡淡:
  “我在等你发现。”
  她睁大眼睛:“嗯?”
  “你是我的女朋友,”尹堂曜脸颊滚烫的潮红,嘴唇苍白干裂,眼睛却漆黑闪亮,对她笑,“我生病了,我没有发现,而你却发现了,然后你非常非常担心,这样才会觉得幸福啊。”
  小米双手撑住他滚烫发热的身体,突然,一阵冲动,她伸出双臂用力抱紧了他,紧紧抱住他,泪水涌上她的眼眶。
  “你会照顾我,对吧?”
  尹堂曜虚弱地把下巴放在她的头顶,轻声问。
  *** ***
  尹堂曜家里没有人,偌大的房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一点声音。尹赵曼打回电话说有应酬要很晚才回来。裴优知道他生病后立刻就要赶过来,但尹堂曜拒绝了,说他只需要小米一个人照顾就足够,不希望有其他任何人打扰,裴优也只好无奈地答应了明天再来。
  窗外天色黑了。
  华丽的黑白色大床上,尹堂曜半坐着,嘴里含有一只体温计,他身后垫着两个柔软的枕头,松软的被子盖到他的腰上。门被推开,小米用托盘端着饭菜进来。
  “烧到几度?”
  她把托盘放到床头柜,紧张地问。
  尹堂曜把温度计从嘴巴里抽出来给她,只见她对着灯光紧张地查看水银柱到达的刻度,她看了又看,苍白着脸对他说:
  “39度5!”
  “那多好。”他笑了。
  “好?好什么啊!是高烧啊!”小米简直觉得他已经烧糊涂了,伸手又摸摸他火烧般的额头,焦急地说,“快告诉我,你们家的药一般放在什么地方。”必须要退烧才行啊,怎么那么糊涂呢,他坚持要回家来,她居然也就忘了买药。
  “高烧才是生病啊,才有资格被人照顾。”说着,尹堂曜探头看看散发着香气的饭菜,“做了什么好吃的?”
  一碗热腾腾的白粥。
  一盘炒青菜。
  一小碟榨菜。
  他沮丧地说:“只有这些吗?”
  小米端起白粥,笑着说:“生病的人本来就应该吃这些。白粥很好消化,而且我炖得时间很长,糯糯的,很香很好吃呢,你尝尝看。炒青菜很清淡,你在发烧,油腻的东西吃起来会很难受的。如果青菜也吃不下,那么至少榨菜会比较对你的胃口吧。”
  尹堂曜孩子气地笑:“其实,我只是想看你为我忙碌的样子。”
  她怔住,不知该如何接话才好,心慌意乱间,她把勺子递到他的手中,说:“凉了就不好吃了。”他点头,然而高烧之下他的手臂虚软无力,白粥险些洒到床上。
  “你喂我吃,好吗?”
  他望着她说。
  她略微犹豫,拿过勺子,从碗里舀出一口粥,吹得凉些,轻轻送到他唇边。他张开高烧到干裂的嘴唇,吃下去,细细品,对她笑着说:
  “真好吃。”
  没由来的,这句话忽然让小米心里一酸,她慌忙低下头,接着喂他吃粥。
  一碗白粥渐渐下去。
  青菜也快吃完。
  窗外夜色越来越深。
  “下次还做长寿面给我吃吧,”尹堂曜咽下白粥,对她笑,“面的味道很好,我直到现在还想吃。”
  长寿面……
  小米咬紧嘴唇,她的头埋得低低的,几乎要埋进手中的碗里去。
  “不想做给我吃吗?”他仔细看她。
  “嗯,不想。”她声音有些干哑,将碗放回托盘,起身准备离开。
  “原来,那碗面果然不是做给我的啊,”眼中的寂寞隐隐闪过,他振作地笑,“没关系,我喜欢吃,以后还经常做给我吃吧。”
  她怔住,手指捏紧托盘。
  “不。”
  她对他说。
  “为什么?”他僵住。
  她紧紧咬住嘴唇。
  尹堂曜瞳孔紧缩,声音中沁入冰冷:“你喜欢我做的我都去做,你喜欢我穿的我都去穿,你喜欢我吃的我都去吃,你希望我不在乎的我都不在乎。既然这样,为什么还是说‘不’?”
  “不!”
  小米身子颤抖,托盘上的碗盘也颤抖得碰撞作响,她的面容苍白,眼睛却亮得惊人。
  “我说过我错了……以前全都是我错了……你不用穿白衬衣,不用吃长寿面,不用学习很好,不用微笑,不用举止有礼,这些你统统都不用!你就是你,是尹堂曜,不是别人,我也不会再把你当成别人,所以,不要再去做那些事情了!”
  她哭了,泪水扑簌簌滚落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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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1-2 16:50:52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江西省 电信
 “我喜欢。”尹堂曜淡淡地说,“以后我还是要做那些事情,我喜欢白衬衣,喜欢长寿面,喜欢学习,喜欢象优一样温柔……”
  “骗人!”她惊声打断他。
  他的目光瞟向床边的白衬衣,眼神冷漠:“没有骗你,以后我会天天穿着它。”
  小米被彻底吓住了!
  从他的神态,从他的声音,她忽然明白他是认真的,他真的会去那么做!恐惧攫紧了她,她浑身都开始颤抖!
  不——!
  她猛转头,望着那件白衬衣,拼命咬住嘴唇,抓起它——
  两手用力——
  “嘶——!”
  雪白的衬衣硬生生被她扯破了!
  “你!”
  尹堂曜怒吼,他奋力要从床上起来,终因高烧无力,又重重跌了回去。
  白衬衣再也不能穿了……
  小米心痛如绞,她垂首,一滴滴的泪水,一滴滴晶莹的泪水滴落在雪白的衣片上。卧室里静得令人窒息,窗外夜色漆黑,夜风吹扬起纱帘,初秋的夜竟会刺骨的冷。尹堂曜面容冰冷,他闭上眼睛,仿佛再也不肯看她。
  过了很久很久。
  “你……”
  她抬起头,用手背擦干脸上的泪痕,走回床边,站回他的身边。只说了一个字,又觉得千言万语无从说起,心中仿佛翻绞撕裂般的疼痛。
  尹堂曜仰靠床头,他双眼紧闭,沉默着,脸颊是高烧中的晕红,嘴唇干裂,染着淡淡痛楚的紫色。没有象以往一样愤怒咆哮,他的平静却更加骇得人喘不过气。
  “你……不用象他一样。”
  小米深深吸气,耳膜仍在轰轰作响。
  听到这句话,他勾了勾唇角,淡淡说:“没有他,你根本不会从清远来到圣榆,也更加不会来到我身边,对吗?”
  她哑口无语。
  “所以,我应该感谢他。”尹堂曜睁开眼睛,眼底是脆弱的倨傲,“感谢他使我遇到了你,如果不是他,你怎么会象天使一样对我好。”他勾起嘲弄的淡笑,“他是我学习的榜样,是我努力的目标,为什么连模仿和学习的机会都不给我呢?你真是残忍的人啊……”
  她急声说:“你不用学翌,你是你,他是他,我发誓我再也不会……”
  “不会怎样?”他打断她,“不会再试图把我改造成第二个他,不会再接近我只是为了他的心脏,会彻底忘了他,会从此只喜欢我一个人再无任何杂念?”
  小米呆呆地望着他。
  “不可能,对不对?”尹堂曜苦笑,“我恨你,为什么连骗都不再屑于骗我了呢?只要你说你喜欢我,哪怕只是一点点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我的喜欢我,就算是假话我也会相信的。”
  “我……”
  “骗我吧……”他喉咙干哑,嘴唇苍白煞紫,“就骗我一次,说你喜欢我不全是因为他……”
  “……”
  “否则……”否则,我怎么敢不象他,如果一点也不象他,就算有那颗心脏,你又会喜欢我多久呢?
  她用力咬住嘴唇,身子不住颤抖,血液在体内疯狂地奔涌,脑中空白一片,什么都无法去想。
  “……我喜欢你……”
  尹堂曜僵住,他听错了,他知道自己听错了!一定是幻听对不对?!是他自己说话的回音对不对?!他……
  “再说一次!”
  他瞪住她,紧紧瞪住她的嘴唇,只要她再说一次,否则他会疯掉!
  “我喜欢你。”
  小米又说了一次。
  就像被猛烈地电击!尹堂曜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他怔怔望着她,象一个失神的孩子,喉咙轻微作响。
  半晌。
  “你——说的是真的吗?”
  他屏息轻轻问。
  不!
  不!!
  他又拼命摇头,对她笑,笑得就像惊喜过度又惊慌失措的孩子,他伸出双臂抱住她:“你不用说!我相信!我知道你说的是真的!你喜欢我!你不会骗我的!你是真的喜欢我……”
  抱着她,尹堂曜慢慢地将脑袋放松靠在她的肩上。她的短发好香,脖颈好香,身体柔软而芳香。他想永远这样抱住她,即使这是梦,他也永远不要醒来。然而,一种深邃的痛苦却自他的眼底涌了出来。
  被他抱在怀里,小米无声地哭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只觉得心痛得无法忍受,只有哭出来,让泪水流出来,她才不会在揉碎般的剧痛窒息得立时死去。
  白纱轻轻飞扬。
  夜色寂静。
  大理石地面映出柔和的灯光。
  他和她拥抱在一起。
  就像彼此互相依赖的孩子,他和她紧紧拥抱。
  时间变得悠长……
  一个世纪或许也只是一个眨眼的瞬间吧。
  *** ***
  仁爱医院的花园,茵茵的草地,上午的阳光灿烂明媚,空气有宁静的花香,露珠在草尖闪耀光芒。
  枝桠繁茂的绿树。
  树荫下有一张长长的木椅。
  小米穿着白色裙子,她边抚弄手中的布偶天使,边微笑着望向远处,那里的草地上尹堂曜正推着轮椅中的成阿姨慢慢晒着太阳。望着金色阳光里的他,她心里一片久违的宁静,不管这种宁静是由于什么,她都想永远这样保持下去。
  “你喜欢天使吗?”
  当初为什么会想到要买这布偶天使送她,裴优已经想不起来了,但她好像很喜欢它。伤心的时候或是失神的时候或是开心的时候,她都会经常抱着布偶天使,久久地抚摸它的翅膀。
  “啊,是的。”小米低下头,手指摸摸天使晶莹的翅膀,转头对他笑,“一直都忘了谢谢你呢,我很喜欢它。”
  裴优微笑:“我也喜欢天使。”
  她好奇地睁大眼睛听。
  “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希望自己是一个天使,有一双翅膀可以飞翔,纯白无暇,完美得没有缺点,并且能够给所有我爱的人们带来最多的幸福。”他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听起来是不是很幼稚,明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但直到现在我还是想成为天使。”
  “所以你喜欢穿白色的衣裳?”
  “呵呵,是的。” 阳光筛落树荫下斑驳的光影,裴优身上白色的衬衣有种明亮柔和的光晕。
  “他也是。”
  小米轻声说。
  从小翌就喜欢收集各种各样关于天使的图片,喜欢天使的故事,对天使们的神迹无限向往。她并不相信,大笑着羞羞他说世间哪里有天使啊,那全都是大人们编出来哄骗小孩子的。
  “天使们都是一国的,它们一定生活得很幸福,因为它身边都是善良的天使。天使只会遇到天使,即使最初是恶魔也会被它变成天使。虽然我们看不到它们,但天使们能够看到我们,天使都是希望它守护的人幸福的,所以只要我们幸福,天使也会很幸福。”
  她的话语有些凌乱,然而裴优奇异地完全听懂了。
  蓝天白云。
  初秋的阳光。
  草地上,尹堂曜推着成阿姨的轮椅,两人沐浴在缕缕金色的光芒里,远远看去美好得仿佛一副油画。
  “已经和好了,是吗?”裴优问。
  “……是的。”
  他微笑。真开心见到她和曜重新又走回一起,前一段日子,曜痛苦心碎的模样令他不忍,而她仿佛灵魂出窍般的失神也让他日夜挂心。
  此刻,她静静望着远处的曜。
  裴优静静望着她。
  低下头,他的目光不经意落在她手指处的布偶天使翅膀,莹白的指尖,莹白的翅膀……
  他移开了视线。
  小米望着草地上推着轮椅的尹堂曜,忽然皱眉:“为什么他最近常常生病呢?”
  “嗯?”
  “好几次心脏病发作,前几天又发高烧。不是移植了心脏吗?那应该痊愈了才是啊。”她担忧地说,“翌的心脏是健康的,应该不会……”
  “心脏移植后需要漫长的恢复期,可能会有反复,也可能会有排斥……”裴优说着说着,忽然一惊,他想到了曜托他去查但他一直无法查出来的事情,一种奇怪而可怕的想法从他脑中冒出!
  “是这样啊,那平日里都需要注意些什么呢?”
  她赶忙问。
  正在这时——
  远处轮椅中的成阿姨对微笑他们招手。
  小米看到了,连忙回应着挥手,接着就跑了过去。
  仓促间,白色的布偶天使被她遗忘在长椅上,孤零零地躺着。裴优怔了怔,伸手将它拿起来,手指碰到它的翅膀,有点凉凉的触觉。
  草地边的灌木丛中开满一种紫色的花,一片片的,一丛丛的,花枝很低,只有蹲下身去才能发现它们。淡淡的紫色,象小指般粗细指节般长短,说它是花,其实并没有花朵,香气也丝毫不浓郁,但是紫色的花和着绿色的茎叶,有种清新脱俗的美。
  “这是薰衣草。”
  成阿姨和蔼地笑着说,声音有些虚弱,可是精神还好。
  “薰衣草?”
  小米惊奇地睁大眼睛,忍不住趴到那些紫色的花上,眨也不眨地盯着它们看,又把鼻子凑上去,用力闻它们的花香。在电视和小说里听说过薰衣草无数次,一直觉得这种花真是浪漫极了,第一次亲眼看到呢,原来就是它啊。
  “奇怪,”她闻了又闻,疑惑地抓抓头发,“怎么不香呢?薰衣草不是很常用的香薰材料吗?为什么我几乎一点也闻不到它的香气呢?”说着,她想要趴得更近些去闻,一不小心却身子前倾得太过厉害,直直向花丛中跌去!
  此时,走来的裴优看到了,他下意识急忙伸出手掌想去拉她,然而离得太远,已经来不及了。
  一个身影闪出!
  小米笨拙地跌撞在那人的身上。
  那人双臂护住她。
  “砰——!”
  一声巨响!
  高高的身影仰面朝天重重摔倒在灌木丛中,乱乱的枝叶打在他身上,倒在泥地上的他额角有绿色的叶片,脸上粘些泥巴,衬衣被带刺的小枝勾破,整个人看起来凄惨狼狈。
  紫色的薰衣草在风里轻笑。
  “喂!笑什么!”
  尹堂曜挣扎地坐起来,又尴尬又恼怒,想也没想就抬手狠狠敲上小米的脑门。这时她才意识过来,天哪,她居然在笑,咳,太不应该了,她连忙掩住嘴,羞愧地说:
  “对不起啊,谢谢。”
  尹堂曜瞪着她:
  “笨蛋!”
  “哦。”她无奈地低头。好吧,谁让她确实笨呢。
  “白痴!”
  “……哦。”就算真是那样,骂一声也就够了吧。
  “你想死啊!笨蛋白痴!笨蛋白痴!”
  尹堂曜怒声低吼,脸涨得微红。
  小米被他吼得不知所措,脑袋空白地盯着他,不知道如果自己吼回去是不是会显得对“救命恩人”太没有礼貌。
  望着他,她忽然心中一紧。
  啊,他似乎又回到了以前的那个尹堂曜。这一刻,她清楚地知道了,她并不希望他变得多么有礼和优秀,她想要看到他跟以前一样懒懒的、爱睡觉、莽莽撞撞粗神经,那样的尹堂曜才是真正的尹堂曜啊。
  “笨蛋!快起来啊!”尹堂曜涨红着脸喊。
  小米继续发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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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1-2 16:51:19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江西省 电信
“啊——”
  突然,她惊呼!羞死了,她终于明白他为什么吼了!由于他扑过来保护她,她没有摔痛到地上,却跌坐在了他的大腿上。她的臀部不偏不倚坐在他的大腿上,紧靠他的腹部,热气从他的身体透过来,她的脸“腾”地涨成通红,两人之间弥漫的热气仿佛放个鸡蛋进去马上就可以蒸熟。
  混乱中。
  她羞涩难当地悄悄瞅他。
  尹堂曜的脸绯红绯红,鼻翼钻石闪着动人的光芒,他眼底的恼意闪闪亮亮,察觉到她的偷看后,他更加用力地瞪她一眼。
  裴优笑着伸出手,他先将小米拉起来,然后将尹堂曜拉起来,拍拍曜的肩膀,他微笑不语。
  轮椅中,成阿姨关切地问:
  “摔着了吗?”
  尹堂曜告诉她并没有摔伤,拍掉身上的泥土和断枝,边拍边看小米,见她还是脸红红的,不禁看得有些失神。
  成阿姨慈爱地望着面前可爱的三个少年人:
  “薰衣草本身的香气很淡,但是提炼之后,它的香气就出来了。就像尹堂曜这孩子一样。”
  “呃?”小米吃惊。
  尹堂曜和裴优也不解地望向成阿姨。
  成阿姨笑了笑,对尹堂曜说:“你有善良而容易感动的心,却偏偏喜欢用任性跋扈将它藏起来。正像薰衣草,只有对你喜欢和走进你的人,你才会把自己的心给她看吧。”
  小米怔住。
  “我没有!”尹堂曜低喊,脸颊涨得通红。
  成阿姨拉住小米的手,笑容虚弱和蔼:
  “要珍惜他啊。”
  小米呆呆地不知道什么反应才是合适的,成阿姨的手虽然无力,然而有种温柔的坚持。
  “不要再互相伤害,不要再固执地坚持,珍惜现在可以珍惜的。如果你珍惜他,他就会成为幸福并且能够带给很多人幸福的天使;如果你放弃他……”
  成阿姨没有说下去,她慢慢摇头,觉得自己大约说得太多了。
  “天使?”
  是天使吗……
  小米怔怔望住身边的尹堂曜,他鼻翼的钻石在阳光里闪耀,炫目的光芒,就像天使一样纯净。
  *** ***
  绿洲小吃店。
  柜台后面挂着几十个小木牌,上面写着各式各样的小吃,有“桂花酿米酒”、“豆皮”、“面窝”、“北方水饺”、“水煎包”、“蛋酒”……
  “你想吃什么?”
  小米笑呵呵地望着脸色闷闷瞪着小木牌们发呆的尹堂曜,说:“你想吃什么都可以啊,我请你吃!这里的东西蛮好吃的!”
  小吃店里坐满了客人,大多都是圣榆学院的学生,嘈杂声使这里热热闹闹地就像一个集市。大约应该是真的很好吃吧,还没到吃饭高峰期店子里就连一张空桌子都没有了,要想吃饭还必须要等。
  所以尹堂曜有点郁闷。
  她说要请他吃饭的时候,他以为至少也会到一个清静的地方,东西好不好吃不要紧,只要能安静些看着她听她说话就好。谁知,她却把他带到学校旁边的绿洲小吃店来了。原本准备抗议的,但看她兴高采烈的模样,抗议的声音终于被扼杀在了喉咙里。
  “不知道。”
  “呃?”
  “以前没有吃过,所以不知道什么好吃。”尹堂曜瞪着那些陌生的小吃名。价钱这么便宜,味道也一定不会多么好吃吧。
  “没吃过?好多都是很著名的小吃呢!”
  “……因为我以前生病……”
  “啊,对不起。”她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真是莽撞啊。
  “你喜欢吃吗?”
  “嗯!”她用力点头。
  “那就全都点一份好了,”尹堂曜挥手叫服务生,“喂!”
  “不要!”小米急忙拉下他的胳膊,“全都叫怎么吃得下呢?呵呵,那这样吧,你先去占座位,我来负责买。”
  “你?”他有点困惑,“不是只要坐下来点给服务生就行了吗?”
  当尹堂曜用他冰冷凶恶的目光将一对已经吃完东西却仍在卿卿我我不肯离去的情侣瞪走后,他坐在座位上,以为小米马上就会来,谁知接下来的时间就只看见她像陀螺一样在店里转来转去,跑得一头是汗。
  绿洲小吃店是个奇怪的店。
  一般的餐饮店都是点完餐等服务生端上来就好了,这里偏偏是要客人买各种小吃的餐牌,然后自己去拿。粥类在右墙的窗口,粉类在左墙的窗口,面窝馄饨之类在店子外面,酸辣粉之类又藏在里屋的窗口,筷子、勺子、小碟、醋等等又在不同的地方,第一次来的人肯定会被搞得晕头转向。他只是看着她进进出出跑来跑去就已经觉得头昏眼花了。
  她跑过来放到桌上一碟东西。
  然后跑走。
  又跑过来放一盘东西。
  又跑走。
  又跑过来放一碗东西。
  再跑走。
  又跑过来放一盘东西。
  继续跑走。
  ……
  尹堂曜皱紧眉头,他克制住体内的怒火,对旁边悠哉游哉擦着桌子的服务生说:
  “你过来!”
  服务生扭头看他一眼,见他桌子不脏,又扭回头去哼着小曲慢悠悠继续擦桌子。
  “喂!你是白痴?我叫你过来听到没有?!”怒火顿时熊熊燃烧,尹堂曜瞪着那个服务生,声音从牙齿间磨出。
  “干什么?”
  指着匆匆跑出去又去拿东西的小米,深呼吸,尹堂曜忍耐着不让自己发怒,沉声说:“没看到她需要帮忙?快去!”
  服务生耸耸肩膀,说:“我只负责打扫卫生。”说完,他仍旧慢悠悠地把桌上的垃圾擦进垃圾桶里。
  尹堂曜彻底火大了!
  他霍地起身,额头青筋直冒,握紧拳头,指骨咯咯作响。旁边的客人们惊恐地看着他,只见愤怒的火星仿佛自这又高又帅的男孩子的眼中飞溅出来,下一刻,下一刻暴力事件就会在绿洲小吃店发生!
  众人为服务生捏了把冷汗。
  其他的服务生也傻住了。
  可是——
  尹堂曜深呼吸,又深呼吸,努力克制住自己,直到将眼中的恼怒硬生生压下去。
  他闷闷地坐下。
  他手指僵硬紧握,郁闷地坐着,浑然没有发觉小米已经回来了,已经将一切全都看到。
  一碗桂花米酒放到桌上。
  尹堂曜闷闷地不说话,看她一眼,闷闷地还是不说话。
  “好了,东西齐了,可以开始吃了!”
  小米笑呵呵地说。
  尹堂曜闷闷地望着满桌的小吃。
  “你刚才……是想打人吗?”她忽然偏着头瞅他。
  “……”
  “为什么又不想打他了?”
  “……”他凝视她,眼底有幽暗的光。
  小米咬住嘴唇,心底一阵酸痛,然而,马上她就微笑得仿佛毫无察觉:
  “那你还在生气吗?”
  “没有。”
  “可是你明明好像在生气啊。”她疑惑地抓抓头发。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她想了想,露出可爱的笑容:“那你高兴吗?”
  “为什么要高兴?”
  “因为你说过,你喜欢看我为你忙碌的样子啊。”她笑盈盈地望着他,眼睛澄澈透明,短发细细绒绒地温柔着。
  尹堂曜怔住。
  “你看到了吗?我为了买这些小吃,来来回回好多次呢,看啊,我额头都有汗水了呢。你是不是很开心?”她调皮地说。
  “笨蛋!”
  他胸中一阵潮热,手指握紧。
  小米吐吐舌头,还是笑呵呵地一点也不生气。
  “就是为了这样,你才来这里?”尹堂曜声音硬梆梆的,眼底却有奇异的光芒。在别的餐饮店,客人只要坐下来等就可以了,她就没有机会亲自拿食物给他。是这样吗?
  “嗯,一部分吧……还有就是这里的小吃真的很好吃呢!”她兴奋地开始介绍桌子上满满的食物,“这是面窝、这是糯米鸡、这是桂花米酒……”
  桌上琳琅满目的小吃。
  她细白的手指快活地介绍着。
  尹堂曜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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