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最好不相见..附全文网址

笑意浅浅

吴晓晴和秦北同年，从小就认识，秦南记得没错，之前晓晴经常到家里找秦北玩，两个人也算是青梅竹马了。

秦北走后，晓晴就一次没有来过，今天突然出现，秦家上下都有点儿意外，但秦氏夫妇看起来很高兴。

秦南下楼的时候，就看到袁静淑热络地拉着晓晴的手拉家常，秦北在看体育频道的新闻，似乎对她们聊的什么不怎么关心。秦南不动声色地坐在了角落的沙发上，尽量不引人注意，但晓晴还是看到了她。

“这位美女是？”晓晴看着秦南问袁静淑。

“秦南。你忘记了吗？总缠着你要糖吃的那个，秦北的妹妹啊。”袁静淑提醒道。

“呀，是秦南啊，真是女大十八变，都长这么大了。”晓晴边说边起身走到了秦南的身边。秦南忙站身，“晓晴姐，好久不见。”晓晴拉着秦南的手，示意她坐下，仔细地打量她。

秦南也暗暗观察了一下晓晴，不禁赞叹，三十几岁的女人还如同二十出头一样，一点儿都不比自己显老。她短发齐肩，一身合体的套装显示出干练和稳重，而眼神又透露出纯真和坦诚。秦南不得不承认，如果说她小时候是用糖果征服了自己，那现在她就是凭自己的个人魅力。她甚至开始有点儿喜欢晓晴，至少谈不上反感。

想到这是父母给自己物色的嫂子，秦南忍不住看了看秦北，觉得他们俩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两个人都是那么自信，那么神采飞扬，自己如果有晓晴一半的魅力就满足了。这样想着，她又忍不住自卑起来。

“秦北，回来怎么不通知我这个老同学一声？要不是秦伯伯给我爸打电话，我还不知道你回来了呢。”晓晴找个机会冲着正在专心看电视的秦北说道。

“昨天刚回来，还没得空。吴叔还好吧？我哪天去看他。”秦北终于将注意力从电视上转移过来，笑着对晓晴说道。

“这可是你说的。他经常念叨你，明天就去我们家怎么样？”晓晴闻言，情绪显然被调动了起来。

“明天，恐怕……”

“就明天吧。秦北你明天去接晓晴下班，顺路去看你吴叔。替我向他问好，顺道把我托人买的武夷山大红袍带给他。”秦北正要找理由拒绝的时候，被秦本儒打断，替他答应了晓晴。秦北没说什么。

饭桌上，晓晴很活跃，一直问秦北在国外的生活。秦北一一老实回答，还时不时地说些逸闻趣事逗大家开心。晓晴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而秦南尽量不让大家注意到自己，在该笑的时候就附和着笑一下，剩下的时间专心吃饭。她感觉得出来晓晴喜欢秦北，女人的直觉一般不会错，尽管她对这方面的事没有经验。

“秦南，你明天什么安排？”秦北突然的问话让秦南呛了一下。她正在喝一口汤，以为他一整晚都不会注意到自己呢，连咳了两声才平复下来，看到满桌的人都睁大眼睛看她，忙说了声“对不起”。

秦南看向秦北，他正满含笑意地看着她，一点儿都不觉得是自己害她出糗。秦南暗自叹口气，吃个饭也不踏实。

“去图书馆看书。”她看了他一眼回答道。

“明天我和你一起去，要查一些资料。”秦北也不管人家同不同意，说完继续吃他的饭。

“哦。”秦南答应了一声，没有抬头。

“你平时怎么去学校？”秦北冲着秦南问道。秦南开始并没有感觉到是在问她，发现没人回答，一抬头看到了秦北询问的目光。

“坐公车。”言简意赅。

笑意浅浅

“带着我。”秦北话一出，除了晓晴，全家人都睁大眼睛看向了他，要知道这个少爷从小到大也没坐过公车，不知道出了一趟国中了什么邪。

秦北泰然自若。秦南也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便不再理他，她感觉得到晓晴在注意他们两个。

饭后秦本儒要秦北去送晓晴，秦南借口逛了一天累了，上楼休息。身体疲惫、精神兴奋的结果就是躺在床上懒得动，但思维在不停地运转，毫无睡意。

已经两天了，秦南很担心自己得了失眠症，脑子里很乱，想小时候的自己，想晓晴，甚至还想秦北他们俩现在在做什么。

秦南忍不住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头，人家做什么关自己什么事？不过秦北出去已经好几个小时了，能和晓晴待到这么晚只能说明一件事：他也喜欢她。

想到这里，秦南感觉心里酸酸的。她忽然很嫉妒晓晴，如果自己是个男人的话也会喜欢她的，何况秦北本来就是男人。

以前中学时有个同桌说过很害怕哥哥给她娶个嫂子回来，担心那样的话哥哥就对她不好了。难道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头痛欲裂，秦南决定起身给自己热一杯牛奶，听说可以安神。

她蹑手蹑脚地下楼，摸黑穿过客厅，到厨房里给自己热了一杯牛奶。听到微波炉叮的一声响，她木然地用棉手套将牛奶取出来，放到早就准备好的托盘上，转身准备关灯离开厨房，迎面却看见秦北高大的身躯斜倚在厨房门那里，玩味地看着她。

秦南微微一怔。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到这里的，也许是自己热牛奶的时候太入神了，连他回来开门的声音都没听到，不过他终于回来了，她暗自松了一口气。

“要不要给你也热一杯？”秦南面无表情地问。

“我把她送回家后去找朋友喝了几杯。”秦北也不知道怎么忽然向她说这些，听起来像在解释什么，可自己一向是自由惯了的，今天也不知怎么了，竟然向她汇报起了自己的行踪。他暗暗骂了自己一句。

“哦。”秦南点了点头。听他这么说，她心里的确舒服了很多。看着他直直地看向自己，眼睛没有丝毫要挪开的意思，感觉像是自己有哪里不对，她低头看了看，倒抽了口凉气。

她穿的是半透明的纱质低胸睡衣。平时二楼就她一个人住，到了晚上秦本儒夫妇和王嫂都很早就休息，自己这么穿从来也不用担心被人看见，所以就直接穿着下来取牛奶。以往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没想到今天遇见了秦北，而他，正盯着自己看，目光逐渐深邃。

秦南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胸口，低着头快步向厨房门走去，而他没有一丝要挪开身体给她让路的意思。

走到他身前，秦南目测了一下，要是强行出去，必然要碰到他的身体。她咬了咬牙，踮起脚侧着身小心翼翼地经过他身边。还好，她长出了一口气，不过闻到了他身上一股淡淡的香味，那种混合了剃须膏和香皂味道的体味，是特有的男性气味，秦南忍不住心跳。她头也不回就要上楼，同时小心着手里端着的牛奶。

“你好像很怕我？”秦北一直看着她的表情，看到她从自己身边经过时的疏离，他感到又好笑又有点儿受伤。

是，他没想到她会穿成这个样子在他面前出现，他知道她可能不是故意的。在刚见到她这身穿着时，秦北承认自己是心动了一下，但还没有到完全被迷住的程度。这么多年，自己身边从不乏女人，美国人的穿着比国内尺度要开放许多，所以他没反应过来秦南是在难为情——毕竟这还是她第一次在男人面前穿得这么暴露，即使是哥哥也不行。

“早点儿休息吧，七点钟开早饭。”秦南没有回头，提醒他家里的规矩，省得连累她吃不好饭听秦本儒的唠叨。说完她提着裙摆上楼。

秦北耸耸肩，重新回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边喝边回想从自己回家后秦南的表现，好奇心越来越强烈。他本想回国后搬到学校住，现在看倒不如住下来，反正家里有这么个妹妹在，也不至于无趣。他这么想着，仰头将啤酒一饮而尽。

笑意浅浅

第二章 学校
那该是一个很温暖的怀抱，尽管近在咫尺，但秦南清楚那并不属于自己，一时的贪恋，只会让自己失去更多。

第二天秦南早起下楼的时候意外看到了穿戴整齐的秦北，浅粉色的POLO衫将他的肤色映衬得很亮，人也更显年轻。虽说他本来也不老，但这样的打扮让他看起来比秦南大不了几岁。

秦南一身学生装扮，素色的T恤配以及膝的短裤，将头发高高地扎个马尾，浑身上下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北方夏日的太阳不像南方那样早上七点钟就开始散发威力，在九点前都是暖暖的，空气清新，鸟叫虫鸣。秦南和秦北并排从山上的别墅往下走，一时无话。

走着走着，秦北忍不住吹了声口哨，秦南没有理他。

“原来走走路这么舒服啊。”秦北边走边将手臂交叉在脑后，眯起眼看了看太阳又看了看秦南，感叹道。

“是呀，这段路我也很喜欢。”秦南笑了笑，淡淡地说。

“好久没回学校了，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子。”秦北像是在自言自语。

“也是，你都走了八年了。”说到学校，秦南显然话多了起来。两个人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学校里的事，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公交站。

等了没多久，车来了，看起来人很多的样子，座位已经都坐满了人。秦南交代秦北跟着她，自己先上了车，刷了两个人的车费，然后找了一个位置站好。秦北显然没有见过这阵势，也像秦南一样，在她后面不远的地方找了个位置站着，刚好能看到秦南的背影。

过了两站地下了一些人，可秦南感觉后面还是很挤，向左右两边看了看，人并不多，一回头，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中等个头，离自己很近，眼看就要贴上自己的身体了。秦南往旁边挪了挪，和这个人保持适当的距离。

没过多久，感觉身后还是有人贴了上来，她又往旁边挪了挪，可是无论她挪到哪里，那个人总是时不时地将身体贴上她。秦南不能分辨他是故意的还是因为车的晃动不小心碰到的，以她的脾气也只能是不停地躲。就在这时，一只大手突然握住了她的一只手臂，将她一下拉到了旁边，然后两只手臂搭在了她面前的栏杆上，正好将她圈在了他的怀抱之中。秦南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重心不稳，刚要晃动，那只手臂又扶住了她的肩，帮助她站稳。

秦南没敢回头。她熟悉这味道。她看到他一只手腕上的百达翡丽表，那是秦本儒送给秦北的成年礼，每只表都有固定的编号，不用看也知道身后的人是秦北。

自己现在离他如此之近，近到能感觉他的气息就在耳边吹拂，近到仿佛能感受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还有那股好闻的淡淡的味道，让自己面红耳赤的味道。

平生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靠近一个男人，秦南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感觉。那该是一个很温暖的怀抱，尽管近在咫尺，但秦南清楚那并不属于自己，一时的贪恋，只会让自己失去更多。那么，为何不离我远一点儿，再远一点儿？不要让我迷上这个怀抱吧。如果注定不能得到，就不要给我幻想好不好？秦南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诫着自己。

旁边的男人看到秦北的动作，明白了他的意思，看到秦北比他高出大半个头，识趣地往相反的方向挪了挪，挪到了另外一个女人的后面。秦南看到秦北握住栏杆的手因为用力泛起了红晕，她并不知道他正在进行激烈的心理斗争，斗争的内容是要不要教训一下那个男人。

笑意浅浅

正在这时，车到了一站，秦南面前的座位空了出来。秦南并没有坐下，而是四处瞧了瞧，看到刚上来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她正准备把这个座位让给那个老太太，谁料方才那个男人一下子钻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了秦南面前的位子上，面不改色。

秦南刚要和他讲道理，秦北将她稍稍推到一边，对着那个男人说：“你，起来。”声音很低哑，隐隐压制住的怒气在秦南听来一触即发。秦南拽了拽他的胳膊，示意他别冲动。那个男人瞄了秦北一眼，一动不动。这时秦北突然一把拽住他的衣领，把他从座位上拎了起来，然后冲着那个老太太温柔地说：“阿姨您坐这里吧。”

老太太连忙摆手说不用不用。那个男人奋力挣扎，秦北于是狠狠地将他摔在了地上，全车响起了一阵惊呼。秦南恨不得赶紧跳车离开这是非之地——都多大了，有话不能好好儿说，一定要动手吗？大清早的哪来那么多雄性荷尔蒙？虽然自己也很气愤那个男人，但是也不至于为了一个座位打架。

其实她不知道秦北生气主要是因为那个男人骚扰了她，她还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事，不知道那个男人是故意的。秦北虽然是第一次坐公车，但是他将那个男人的动作看得很清楚，早就想收拾他一顿了，正愁没有理由呢。

那个男人起来后做个架势要扑上来，可能是考虑了一下后果，最终还是没敢轻举妄动，在下一个站点狼狈地下了车。

学校到了，秦南也没提醒秦北就径自下了车。秦北因为对站点不熟，差点儿被车继续拉走，好在他身手够快，及时下了车。

“你怎么不告诉我到站了该下车？”秦北跟在秦南身后不满地叫道。

“你以后不要再跟我一起坐公车，好吗？”没等他回答，秦南继续径自往前走。

秦北紧走几步一把拉住她，强迫她看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以后不许再坐公车。”秦南看了看他，嘴角露出一抹轻蔑，他以为他是谁？不坐车怎么上学？简直是无稽之谈。但她并没有说，那抹轻蔑已经透露了千言万语。

秦北放开她，淡淡地说：“我说到做到。”秦南继续快步往图书馆走，秦北在她身后保持一小段距离。快到图书馆的时候，他在她身后喊：“晚上五点在这里集合。”秦南没有回头，一个**步走了进去。

因为早上分手的时候秦北说晚上五点在图书馆门口会合，秦南故意等到六点才准备离开，心想他等不到人肯定先走了，这样自己就可以去家教了。

出了图书馆的门，发觉有点儿饿了，她准备去校餐厅吃东西，这时一个声音响起：“不是说好了五点吗？你迟到了一个小时。”

秦南一愣，往声音来处瞧，见秦北倚在门口不远处的一棵银杏树下，边看表边懒懒地说着，而后两手插进裤袋向自己走过来。刚要问他是不是一直在等她，《人狼恋》的主题曲突然响起，秦南只得翻书包找手机。她不习惯把手机带在身上，经常是顺手一塞，这样做的结果是每次接电话都要现找，而这次在秦北的注视下，她有点儿紧张，一紧张就容易手忙脚乱，等她找到的时候音乐已经过半。

秦北刚听到这个音乐时微微震动了下，似乎想起了什么，意味深长地看着秦南，而秦南好像察觉到他注意到了这个音乐，脸也微微发红。她瞄了一眼号码，按下接听键背过身去。

“孙先生您好，前两天不好意思，我今天晚上没有安排，一定按时……”

笑意浅浅

是学生家长，来电问她今天会不会去上课。秦南刚要告诉对方今晚一定去，不想手机被秦北一把拿了过去，他直接对着话筒说：“不好意思，我是秦南的哥哥。秦南今晚有安排，请原谅。”

他一点儿不顾秦南惊诧的表情，说完毫不犹豫地挂机，将手机递给秦南。秦南惊得小嘴张得大大的，半天说不出话来。哪有这样做哥哥的，比自己大就可以干涉人身自由吗？还那么理直气壮。

“你还记得这首歌？”秦北幽幽地问，好像在沉思着什么。

“嗯？那个，你说哪首？啊，我的手机铃声吗？”秦南有点儿语无伦次。

还记得那是自己还小的时候，秦北在自己的房间里边弹吉他边唱这首歌。这是秦北很喜欢的一首歌，秦南经常听到他抱着吉他弹唱。那时只要秦北房间里的前奏一起，秦南就会屁颠颠地跑到他房间，两个小手托着下巴认真地听。看秦北的手指在琴弦上流畅地动作着，变换出那么好听的声音，秦南觉得好神奇，哥哥好伟大。

那时她还不知道这首歌的名字，也不懂歌词的含义，只是觉得很好听，哥哥拨琴的样子伴着这首歌的旋律就那么印在了脑海里。后来她上了大学，偶尔听到了这首歌，于是马上设为手机铃声，好几年从没变过。

“我以为你那么小，不会记得这首歌，呵呵。”秦北看向秦南，微笑着说，声音里满是温暖。

“哥哥喜欢的我都喜欢。”秦南仿佛也回到了记忆中，自言自语地说道。她好像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却看到秦北的目光多了一抹意味深长的东西，虽然一闪即逝，但还是被秦南捕捉到了。

“那个，跟我走吧。”秦北干咳了两声，转移了话题。

当晓晴看到秦北和秦南一同出现的时候，稍稍诧异了一下，但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马上就对秦南表现出了热烈欢迎。晓晴是律师，在一家事务所工作，因为资质很高，又懂得努力，已经在业界小有名气。如果不是秦氏兄妹到来，她还在埋首研究案子呢。

晓晴看了看秦北，笑着说：“我看看今晚能不能给你个惊喜。”秦北双眉一挑，表示很感兴趣。晓晴拿起手机拨电话，“哥，你出差回来没有……太好了！今晚回家来吃饭，有惊喜。就这样吧。”说完挂了电话。

“太好了，这个家伙，这么多年没见，都忘了他什么样了。我们快走吧。”显然秦北对那个人的兴趣更大，秦南迷惑了。

吴远山一家住在银行的家属楼里，是那种古香古色的小楼，楼层不高，外面已见斑驳，在高大树木的掩映下很有一些上个世纪书香门第的气息。秦南虽然是第一次来，但只看外观就一下子喜欢上了这里。

室内的布置也是古意十足，清一色仿明清的家具看得出主人的喜好。吴远山夫妇很是随和开朗，对他们兄妹俩很热情，让秦南一下子就融入进来了，她甚至感觉在这里比在家还要舒服。这个想法出现的时候，她暗暗自责了一下，觉得这样想有点儿对不住秦氏夫妇。

“什么惊喜啊？人家刚下飞机都不让休息。晓晴你要是骗我，我可没有礼物给你。”大门开着，大家正在聊天的时候一个高大的男子大步走了进来，笔挺的衬衫西裤穿在身上一点儿不显呆板，身材胜似T台模特，声音洪亮，人还未到就响彻了客厅。

秦北霍地站了起来迎上前去。男子看到秦北先是一怔，随即照准秦北的左肩一拳挥了过去。秦北也不躲闪，挨了一拳后，两个好兄弟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笑意浅浅

“你小子不是人，走这么久没音信，还好意思回来。”男子惊喜过后开始责怪秦北。秦北任他抱怨，始终面带微笑。

这是晓晴的哥哥晓川，只比晓晴大一岁，比秦北大了几个月，两个人一起长大，也是秦北的同系学长，秦北当年很崇拜他。他目前是一本全球知名时尚杂志的中文版主编。

“你再不回来，我妹就要出家了。”晓川豪爽直率，口无遮拦。

“哥，你乱说什么啊？这个是秦南，你还记得吗？”晓晴被说出了心事，赶紧搬出秦南来转移晓川的注意力。这一招很成功，晓川注意到了秦南，秦南忙站起来打招呼。

“这就是那个小丫头吗？北？”晓川瞪大眼睛看看秦南，又看看秦北。秦北笑着点点头。晓川张大了嘴巴不停地摇头，“那个洋娃娃都长这么大了！在我印象里还是个小豆丁呢。”

饭后晓川送秦氏兄妹回家，他这次是到美国总部述职，今天刚下飞机就接到了晓晴的电话，还没来得及回自己的公寓。他和秦北两个有说不完的话，约好了改天再聚。

当秦北和秦南一同出现在客厅的时候，秦本儒和袁静淑都在，看到他俩一起回来都愣了一下。“秦北，你不是去你吴叔家了吗?怎么和秦南一起回来了？”秦本儒开口便问。

“我带她一起去过了。”秦北懒懒地坐到沙发上说道。秦本儒皱了皱眉，似乎有点儿不悦。

“吴家哥哥好像也是刚从国外回来。”秦南想调节一下气氛，插进来说道。

“哦，晓川也在？”袁静淑显然来了兴趣，“本儒，晓川还没结婚吧？”见秦本儒冲她点了点头，“这样，秦北你以后就带你妹妹一起去吴家吧。”袁静淑脑子转得飞快，马上就打起了如意算盘。她看了看秦本儒，秦本儒稍稍点了点头，“这样也好，你们两个去显得隆重。”

秦北马上明白了父母的意思，心里很厌恶，腾地起身，连招呼都没打，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袁静淑看了看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秦南，温柔地说：“你也累了吧？早点儿休息去吧。”秦南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打开电脑，习惯性地浏览Y大中文论坛，看到了一个叫“亨伯特”的发的新帖，眼前一亮，马上登录QQ，果然那个叫“亨伯特”的头像亮着。

“学长好久不见，出差回来了？”秦南主动发去了一条信息。

“呵呵，好久不见，我的小洛丽塔是不是想我了？”回复很快。

“唉，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把我当萝莉，人家大学都要毕业了。”秦南其实很喜欢和他开玩笑，佯装不满。

“是呀，当年的萝莉现在都变成萨宾娜了，而亨伯特还是亨伯特。”亨伯特回答得有点儿忧伤。

“人家本来就叫萨宾娜，是你非得叫人家洛丽塔。”秦南的网名是萨宾娜。

“今天看到了一个人，感觉自己老了很多。”亨伯特回道。

“哦？艳遇？”秦南和他聊天很放得开。

“呵呵，算了吧，我还是不要老牛吃嫩草了，对不起兄弟。”亨伯特好像是在自说自话。

“学长，上次你给我开的书目都看完了，再开一个吧。”秦南对亨伯特的私生活不关心，当初认识他是在中文论坛上，那时秦南还在上高中，很向往Y大中文系，得知亨伯特就从那里毕业，很崇拜他，秦南看过的很多专业书籍都是他介绍的。

“什么？这么快就都看完了！那可是我半年的读书任务。”亨伯特很惊讶。

“是啊，有什么好奇怪的？”

笑意浅浅

“我现在脑海里你的样子就是戴着厚厚的眼镜、看书看成了驼背的老太太形象。”亨伯特是担心她把身体累坏。

“呵呵，你不也是刚出差回来就上来发帖，不累吗？”

“还好，今天见了一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很开心。”亨伯特回道。

“那就好。”

下了线，秦南感觉很温暖。这个亨伯特是可以让自己完全敞开心扉的人，虽然彼此没有见过面，相互间也不过问私人信息，但几年下来早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他给秦南的感觉很熟悉，但又说不上是为什么，那种感觉就像，就像……哥哥，对，哥哥，他应该和秦北差不多大，同样都是Y大中文系毕业，可是怎么可能？秦北那么霸道。难道这么多年自己是把他当做秦北的替身了吗？秦南不禁打了个哆嗦。

第二天一早，秦南像往常一样在公交站点等车的时候，一辆奔驰一个急刹车停在了她的面前，定睛一看，是家里的车。秦南本不想上车，但车停在了公交车站内，再不开走会影响公交进站，她只好打开车门上了车。

“不是说不让你搭公交了吗？”秦北一身运动T恤，边说边把车驶离了公交站。

“你把车停到这里很不讲公德。”秦南觉得坏习惯一定要说出来，不管对方是谁。

“这一点我道歉。”秦北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

“你不让我搭公车，难道让我整天走路去学校？”秦南试图和秦北讲道理，她觉得这个要求很荒谬。

秦北沉吟了一下，“好吧，至少在我视线的范围内不许搭，我看不见的时候不管，不过最好不要让我看见。”这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大让步。

秦南暗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自由又回到了自己身边。“你开车送我，那爸怎么上班？”这是个现实问题，秦南不想因为自己给家里人造成任何不便。

“送你到学校后，我再回来送他上班。”秦北不以为然地说。

秦南暗暗吐了吐舌头，觉得哥哥回来，自己的待遇上去了，还真是受宠若惊。

本来准备晚上去家教的，从秦北回来就一直在耽误课，秦南决定今天一定要去一下，没成想，晚上从图书馆一出来，就看见了那辆奔驰和慵懒地靠在车身上的秦北。秦南觉得她恐怕是彻底失去自由了。

“走吧。”秦北看到她，直起身吐出两个字来。

“去哪里？我一会儿还有事情……”秦南决定这次要坚持到底。

“去吃饭。你不是有家教吗？上车。”秦北看着吃惊得睁大眼睛的秦南，心里暗暗觉得好笑，转身开门上车。秦南很吃惊，本以为他会反对，或者找个借口把她拖回家，没想到是来接自己去家教的。她上了车，看了看秦北，欲言又止。

“什么事？尽管说。”秦北好像旁边长了双眼睛，她的表情丝毫也不放过。

“那个，你可不可以替我保密？我指的是对爸爸妈妈……我的意思是不想他们担心。”秦南终于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秦北看了看她，“怕人担心还要做？”秦南没有出声。

“知道了。”秦北边说边发动了汽车。秦南松了一口气。“不过你得听话。”秦北补充说。

从那天以后，秦北每天早上都送秦南去学校，晚上又准时送她去家教，两个小时后再把她接回家。秦南觉得很过意不去，凭空多出个司机不习惯不说，还要接受周围同学的注目礼。虽然是假期，但学校里不回家的还是大有人在，况且开学临近，已经有人陆续返校，图书馆前每天停着一辆奔驰，想不引人注意的确很难。

笑意浅浅

秦南每天几乎是用光速钻进汽车，还要心虚地看看周围有没有熟人看到她。她担心大家把她当成那种被人包养的女孩子，毕竟当夜幕降临，校园里进来的很多车都是接她们的。

好在马上就要进入秋天了，那就意味着快要开学了，自己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回宿舍住，也不必再有这些烦恼了。

晓晴每周要来家里几次，只要她来，秦南就觉得不舒服，就更想早点儿开学、早点儿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其实秦南的生活很简单，白天去图书馆看书自习，晚上在自己的房间上网看书。她心里有了一个打算，正在抓紧时间努力。开学就要大四了，是该为自己的将来考虑了，她下定了决心要走的路不会轻易改变方向，只是稍有点儿担心，担心秦氏夫妇会反对，担心自己不能让他们满意，但这毕竟是自己的前途，秦南觉得应该要自私一回了。

在临近开学的前一晚，全家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秦南终于开了口，“爸，妈，学校开学后我打算回宿舍去住。”

“你开学就大四了，好像没什么课吧？”袁静淑先开了口。正在吃饭的秦北抬眼看了看秦南，没有说话。

“嗯，上学期有一半时间是校外实习。”秦南不准备隐瞒。

“那你干脆到秦氏实习得了，还住什么校？”说实话，袁静淑有点儿怕寂寞。秦北目前虽然住在家里，但早出晚归的，平时也很难见到一面。

“快毕业了，学校里的事情比较多，住在家里，我怕很多信息会错过。”秦南在想一个能说服他们让自己出去住的理由。

“你们就让她回学校住吧，在校时间也不多了，以后想住都没有机会了。”秦北突然插进来淡淡地说。

“那就这样吧。我和你妈是觉得学校条件不好，委屈了你，既然这样就回去吧。不过，周末要回家来。”秦本儒下了结论。秦南松了一口气，“谢谢爸妈。”说完感激地看向秦北，本以为会对上他的目光，可他面无表情，没有理她，继续低头吃饭，好像有什么心事。

晚饭后秦南照常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却做不下事情去，不时想起饭桌上秦北的表情。明天就可以回学校了，他也不必每天在百忙之中给自己当司机了，晓晴也可以无所顾忌地上楼来了，自己一走其实还是能给他带来很多方便的吧？可是想到他的表情，想到他最近每天忙到深夜灯光还亮着，想到自己可能有好几天都看不到他的时候，秦南还是有些气闷。她走到窗前，星星嚣张地亮着，北方初秋的夜晚，连一丝云都没有，烦恼可找谁寄托呢？她咬了咬牙，拿起几本从他那里借来的原版书，走到他的门口，站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敲了敲门。

“进来。”

秦南推门进去。秦北正在电脑前忙碌，十指快速地在键盘上移动，神情十分专注，秦南的到来并没有转移他的注意力。他甚至看都没看她一眼，仿佛当她是空气。

秦南站在那里，觉得有点儿受伤，但还是在心里告诉自己，他现在也许正在忙，自己来得不是时候。她于是蹑手蹑脚地走到书柜旁边，把手里的书一本一本地摆进去，顺手又把书柜整理了一遍。看了看秦北，他依然在忙自己的，她转过身往门的方向走，走到门口的时候，秦北张口说话：“你等一下。”手和目光依旧没有离开键盘。

秦南怔了一下，转回身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秦北还在忙，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于是又重新折回书柜那里，抽出一本书站在那儿翻阅。

笑意浅浅

找我什么事？”也不知过了多久，秦北终于说出了第二句话，秦南觉得自己腿都站僵硬了。“哦，没什么，只是来还你书。”秦南把书放回原处，转过身看着秦北，手指了指书柜说道。

秦北从大大的靠背椅上站了起来，用力地伸了个懒腰，将身体靠在书桌上，点了支烟。当烟圈升腾起来的时候，秦南看到了烟雾后面秦北的那双眼睛，深邃而迷蒙。

她皱了皱眉，记忆中的哥哥是不会吸烟的，眼前的哥哥颠覆了他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如果说之前的秦北是个清纯的大男生的话，那现在这个可以算是成熟的男人了。秦南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八年的时间可以把人改变不少。

“我不记得你会抽烟。”秦南还不习惯房间中有烟味。

“哦，最近有点儿累，平时不抽的。”秦北的声音有一丝沙哑，不知道是不是烟的作用，很性感。秦南忍不住咳了两声，秦北将手里的烟熄灭在烟灰缸里。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找我。”秦北双手抱胸，目光一直盯着秦南。

“哦，我是来谢谢你，谢谢你的书，还有……”

“还有什么？”秦北目光如炬。

“还有你每天接送我，还有你今晚替我说的好话。”秦南觉得一定要道谢，这是起码的礼貌。

“就这些？我以为你不喜欢我接送你。”秦北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

“不是，是我不想你太辛苦。你，以后多注意身体。”后面那句秦南的声音很小，她注意到秦北最近瘦得脸上的轮廓更清晰了。

秦北嘴角微微动了动，“我以为你在故意躲我。”

“你这么想？”秦南不得不注视着他，这句话她不能当耳旁风，也许他说的是对的。

“难道不是吗？”

“今天为什么帮我说话？”秦南不想解释，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他说的这个原因。

“我累了。”秦北走到大床前，将身体实实在在地扔在床上，丝毫不理秦南因自己的举动涨红的脸。

“那你休息吧，我走了。”一个男人当着自己的面躺到床上，还是第一次经历，秦南说完就要离开。

“南，现在想做什么就去做吧。”秦北躺在床上似乎在自言自语。他竟然叫她“南”，秦南犹豫着确认他是不是在和自己说话，背对着他站在门口没有动。

“什么都不用怕，有我在。”秦北轻声说。秦南没有回头，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房门从背后关起的一瞬间，潸然泪下。

梅子、小燕、文锦都已返校，所以回到宿舍的第一晚，几个姐妹唧唧喳喳地说个没完，熄灯好久了也安静不下来。大家都七嘴八舌地谈论假期的见闻，毕竟朝夕相处了三年的姐妹们，一个多月没见，即使平时有个小隔阂，这个时候也会很亲热。

开学前两个月是毕业实习，系里没有安排课程，梅子和小燕联系好了实习单位，每天穿好职业装出门，晚上回来听歌上网，就等毕业；文锦决定考研，天不亮就跑去图书馆占位子，晚上最后一个回寝室；秦南也有自己的安排。

周五上午的第二堂大课，秦南按照课表上的安排来到了一个教室。因为来得比较早，教室里还稀稀拉拉的没有什么人，她挑选了最后一排最靠窗的位置坐下，不折不扣的角落，既然是来蹭课，还是不要引人注意的好。掏出一本图书馆借来的文艺理论书，她把头埋了进去。

教室里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嘈杂，秦南头也不抬，直到突然教室里的嘈杂变成了整齐划一的低声惊呼，她才不自觉地抬头向讲台方向望了望，然后连忙低下头去，心忍不住跳了起来。

笑意浅浅

教室里随即一片议论纷纷——“这个就是新来的海归教授吗？好年轻啊。”

“是啊，好帅啊，没想到这么帅，幸亏没有逃课。”旁边座位上两个女生的议论声清楚地传进了秦南的耳朵里。秦南心虚得不敢侧目，很怕别人知道她是为了他才来蹭课的。

讲台上的秦北正在将带来的电脑连接投影仪，淡蓝色的条纹衬衫配上乳白色的开司米背心，一副学院派的打扮，高大笔直的身材又抵消了这种打扮容易带来的奶油气，而他呈现给下面同学们的侧脸如同古希腊的雕像一般——这堂课后，中文系来了一个超级帅哥教授的消息就不胫而走，害得秦南以后蹭课都不得不更早地来占座位。

上课铃声响起，教室里随即安静了下来。

“大家好，我是秦北，本学期的《欧洲文学史》由我和大家一起来共同学习探讨。”

秦北边说边转过身去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下面又是一片议论纷纷，“怎么声音也可以这么好听！”

“是啊，像播音员一样。”秦南又听到了旁边女生的议论。

秦北转过身，教室里安静了下来。秦北扫视了一下，这是个阶梯教室，可以容纳近一百人，下面的每个人都睁大眼睛看着他，只有角落里的一个人低着头。秦北觉得很好奇，仔细看了看，笑意在眼角眉梢一闪即逝。尽管她低着头，秦北也能认出她来，几天不见，想不到又在这里见面了。

秦北又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对着大家说：“回头学习部长提交一份名单给我，教材你们自己回去看，需要我讲义的同学可以给我发邮件索要，有什么问题可以和我用邮件探讨。上课过程中有问题随时举手示意我，发言不用站起来。”秦北说完他对学生的要求，又是一片议论纷纷。

“好了，如果没有什么问题，我们进入正题。”这句话一出，课堂复又安静下来。

“文学史，顾名思义是文学的历程，它和社会文化甚至经济的发展密不可分，但这不是我们探讨的重点，我们这门课要回归的是文学本身，当然这并不意味我们要站在形式主义的角度看问题。

“所谓的文学本身，在我看来就是那种能穿越时间和国界打动我们心灵的永恒的东西，它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褪色，也不会因为语言的不同而产生隔膜，可以说一部文学史就是一部人类心灵的发展史。

“从《荷马史诗》中表现出来的人类童年初期对英雄的单纯的膜拜和敬仰，到中世纪《神曲》中人类在蒙昧黑暗中的徘徊和求索，从莎士比亚戏剧中我们看到的文艺复兴时期人们心灵被解放时的诚惶诚恐，到启蒙时代《浮士德》中人和魔鬼共处一身的矛盾和彷徨，可以说每一个结点都蕴含了我们共通的人类精神和性格。所以我们学习文学史不是要亦步亦趋地复制前人的脚印，而是从中寻找到能打动我们灵魂的永恒的东西，去感受前人所经历过的心动和纠结。

“我希望你们能不局限于眼前桌面上的这本教材，在学习欧洲文学史的同时我们会和同时期其他国家的文学进行对比。当然文学没有高下之分，通过对比我们是要找出同质的东西，这也是我们了解文学进而了解我们自己的一个途径。

“今天我们从哺育欧洲文学的两只乳房之一的希腊神话讲起，另一只乳房是什么？”秦北的目光扫视了一下，看到秦南依然低着头。

“是《圣经》，我们在下面的课程中会专门讲到它。”秦北继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