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之舞乱后宫——非穿越类宫廷心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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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沙漠绿洲

    我做不出任何反对的理由和说法，王将军似乎已决意让我在这块绿洲住下。

    晚上安排了我住的地方，虽然不似皇城富丽堂皇，却也干净别致。

    他并没有与我住在一起，倒是与将士们同吃同住，毫无架子。

    心里惦记少卿，可是在这茫茫大漠，我此刻身处何方也不得而知，如何离开这里，去找寻他？我叹了口气，心有余而力不足。少卿，你一定要保重。

    傍晚我随妇人们一同去打水，想与她们闲聊中，知道这是哪里，妇人们皆朴实无华，她们絮絮地说着自己的故事经历，多家乡战乱，家人多已失散，遇到这里的兵士，便到了这里，在这乱世里，孤木难成林，有一个依靠，活得总是要幸福一点，虽然闭塞交通消息，生活也多有不便，但比起那些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光，已是天堂。

    我想着，若得已有情人，能在乱世中拥有这样的一处洞天，那也是神仙羡慕的日子。

    我随她们打完水，将牛肉放进大锅，火红的焰照亮那些滇沛流离的日子。

    与众将分食完晚餐，我得知王将军已连夜离开绿洲，不知去向。

    就这样，我在绿洲过了这许多年来，仿佛寻常百姓家的炊烟生活。，多年以来，我已不再记得，何时有这样宁静的日子，这里恬静得像是在这个乱世，除了兵士们操练的声音以外。


    第三日清晨，我正在屋内练腰腹动作，这是多年来的习惯，现在也没有办法再改过来。

    一个妇人突然推门进来，说，王将军唤你。

    我一愣，直起腰来，忙说：“烦请带路。”

    他回来了，虽然此间生活尚好，但我离开敦煌时日已久，少卿下落不明，皇上是否有收到我的消息，我也心中忐忑不安，正好，我希望能与他讲明白，他为什么让我住在这里，他不是新任的阳关大将吗？我心中的诸多疑问，我希望都能一一问明。

    穿过兵寨，我看见练兵场上已集结了约一百多人的军队，兵士们已然武装齐全完备。

    王猛身披大麾，牵着一匹骏马，朝我走来。

    “上马！”他喝道。

    “去哪里？”我疑惑地问道。

    “既已跟我，当然让你去该去的地方！”他脸色颇为不快，似乎心事重重。

    “不行，你今天一定要给我说明白，”我不由得气愤，倔强起来，要知这么多天，从敦煌到这里，我一直感觉自己身在局中，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往何处，欲往何处，皆在他人的股掌之间，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虽然自己一直被善待，但是这样不知目的地随处走，实在让我感觉恐慌。

    “说明白？”他眉头一挑，“你想知道什么？”

    “我们现在去哪里？”我说。

    “去一个安全的地方，你可以在那里见到你想见的人。”他眼神中的真挚，让我没有办法去怀疑他说的话。但是，我想见的人，是谁？少卿？还是皇上？

    “我想见的人？”我疑惑地问，“皇上？世子少卿？”

    “哼！”他脸一拉，显得更加不快，旋即转过身去，“他们就是您此刻最想见的人吗？”

    “我……”我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回答他的这个问题，我最想见的，是他们吗？

    “你是谁？”我复又问道，我一直觉得，他实在太过神秘，我只知道他是新任阳关将军，然而又在沙漠中有一处兵寨绿洲，绿洲的详和及几日的相处，又让我感觉此人不是凶恶之人。

    他缓了一缓，叹了口气，转过身来，“末将王猛，”顿了顿，却突然朝我纳头便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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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遇袭

    我见他朝我行此大礼，不由慌了一慌，赶紧道：“将军，何必行此大礼？”

    “您放心跟我去吧，”他半跪维持着礼节，“不要再问末将，我实在有难以言说的苦衷，这去处，您到了，自然知晓。”

    他仰起头来，眼中似有泪光，“你……”我一时之间，竟手足无措。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被他感动，似乎自己再问下去，就是罪过一样。

    “好，那启程吧。”我转过身，翻身上马。

    他大声道：“遵命！”大步向前，手一挥：“启程！”


    随着军队，我才发现，这个看上去是山谷的地方，竟然其实是在一处悬崖之上，一路下行，到了一个干涸的河谷，顺河谷出来，这才看到了大漠黄沙。

    依然是清晨，我最爱的大漠清晨。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许多疑团未解，但现在跟着王猛的军队走着，我却觉得心里没有再慌乱的感觉，他对我行了大礼，似乎将我奉为上宾，我一直不清楚他的真实身份。但心里却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他不会害我。

    这次行军，和上次差不多，依然是轻装急行军，但是速度却较上次慢了一些，没有上次的急。这次我体力却比上次充沛许多，因此比上次要好过得多。

    行至傍晚时分，我也已经乏力难以维继，我转头看王将军，他在我的旁边，与侍卫一起。也是汗流浃背。

    我突然觉得侍卫们神色有些异常，王将军与他们眼神交流之际，他大喝一声，“停止前进！”。

    令传即止，军队停止前进。几个侍卫下马伏于地上，即刻起身，道：“将军，他们速度加快了！恐怕已离我们不过十五余里！”

    王将军眉头紧锁，挥刀出鞘，喝道：“传令下去，将士更换马匹，立刻全速行军！行进中补充饮食！”

    不过瞬间，将士们已将此前疲惫马匹更换。（注解：古时精卫骑兵，为了保持速度及精力，在没有驿站的情况下，通常一个骑兵会带备用战马，此骑法至金兵/蒙古骑兵也常用。）

    王将军又传令道：“原定方位改变，换西北方向！全速行军！”

    只见前方与后方黄沙尽扬，马蹄声响在黄昏的大漠里，一个时辰以后，大漠的阳光洒尽最后的余晖。

    我已累得只能伏在马背上勉力强撑。

    “全体守备，锋矢阵！”我听得王将军一声大喝，转头一看，只见他面色青白，汗如雨下。

    身边的士兵呼啦啦急速的摆成一个箭头型，我和王将军站在了全军的最前面，后面黑压压的一片，王将军命令，以此队形原地待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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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狭路相逢

    眯起眼，只见大漠尽头一片黄沙飞起，竟似狂风一般朝我们席卷而来。不多时，这股风沙已然离我们只有十余米远，一队兵马破沙而出，顿时一阵风沙扑面而来。

    待看清楚时，我倒吸了一口凉气，那随风飘扬的军旗上赫然写着一个大大“庄”字，那领头的将军，眉目如剑，身形魁悍，那竟然是庄焕彬！

    “王将军，一向久违了。”庄焕彬远远地笑到，他带的兵马极多，且有部分柔然人，少卿当日所见果然没错！

    王将军大笑一声：“庄将军一向可好？你我同为边关戍将，相见的机会不多，想不到今日竟在此相见。”

    “王将军一向镇守嘉峪关，今日到我敦煌来，不知为何呢？”他扫了一眼我，笑眯眯地说：“原来是为了美人，敦煌舞姬原就闻名天下，王将军可真有眼光。”

    嘉峪关？我脑子嗡的一响，这怎么到了嘉峪关？他不是新任的阳关大将军吗？他和庄焕彬认识？

    王将军哈哈一笑：“庄将军所言不错，王某在嘉峪关待得久了，十分烦闷，到敦煌城里来看看，庄将军切勿见笑。”

    “哪里，同为边将，庄某领会的，嘉峪关不比阳关，到底冷清了些。相请不如偶遇，王将军不如到我阳关一叙，把酒言欢。”庄焕彬笑的虚伪。

    看样子二人还是旧相识，我心都悬起来了。这王将军到底是何来历？庄焕彬怎么会带人在此？

    王将军看了我一眼，对庄焕彬笑到：“庄将军如此盛情，王某感激不尽，不过王某已经得姬妾一名，恕不奉陪。下次还请将军到我嘉峪关一坐。”

    庄焕彬远远得盯着我：“这不是爱丽珠儿吗？刚才还没瞧出来，名动我阳关，那天还没跳完呢，这样吧，不如请爱丽珠儿一起去我军中，亦为庄某一舞，补足那日的舞，也好让我庄某人尽兴。”

    王将军笑道：“今日恐怕真的不行，我私出嘉峪关，时间已久，再不回去，梁大将军发现了，只怕要军法处置了。”

    庄焕彬笑道：“王将军急什么，边陲军纪原本就不严格，再说，你可是梁大将军明前的红人，他岂会因你迟到治你的罪？你要是怕担责任，我派一名校尉去送个口信，走走，此地离我阳关不远，你我说话功夫就到了。”他又命一名校尉，去嘉峪关送信。

    王将军无有托词，对方的兵力又远胜自己十倍，大军裹挟着我们这支小军，直奔阳关而去。

    我有满腹的疑问，却无人可问。眼前局势复杂远超过我的想象，听上去这个王将军是嘉峪关的一名副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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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再入阳关

    阳关，又见阳关。

    我看着阳关的城门，百感交集。

    不过月余，我已几次出入阳关，几重天地，此番再进阳关，以这样的情形来到这里，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只是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又有哪一件不是出乎我意料的呢？

    王猛，听庄焕斌的语气，他是嘉峪关的一名参将，将我从敦煌带走，让我住在绿洲，最后，又要带我去见故人，向我行了大礼，他到底是什么人，我实在也猜不透。

    庄焕斌，是最居心不良的人，现在我和他狭路相逢，下面的舞，又该怎样跳？

    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一路上，这些柔然人很少交谈，看他们的穿着打扮，不像军人，但是其举止作派，却总是给人军人的印象，特别是他们领头头领，环目之间，不怒自威，竟然给人无上威严，他身着胡服，身背长弓，腰挎一把弧形弯刀，刀鞘制作精良，雕工细致，显然是精品。

    王将军和庄焕斌的军队在离阳关十里时，柔然首领向庄焕斌当胸抱拳：“多谢将军，我等已该离去，后会有期！”，庄焕斌马鞭在手，只是点头，稍抱双拳。柔然首领马鞭一挥，即刻没入了大漠的余晖。

    剩下阳关军士跟着庄焕彬，显然是亲随。

    我和王将军看着那些柔然人的影子，王将军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庄焕斌似有所觉，挥了一下马鞭，道：“王将军，对这些柔然人有兴趣？”

    王将军转过头来，略扫了他一眼，道：“虽然敦煌三关镇守，但多年来柔然对我国虎视眈眈，前朝也与柔然征战过多次，胜负难定。今日见这一队柔然军队与兄台这样密切，不免诧异，庄将军见笑了。”

    王将军看来是直接说了心里话，他似乎也知道，庄焕斌知道他想说什么，如果隐瞒不说，反倒让他猜疑，不如直接挑明，让庄焕斌有一个解释的机会。

    “哈哈哈，”庄焕斌大笑，“将军，你误会了！这些哪里是什么柔然军队，这是柔然的猎户，恰巧本将最近在捉拿叛党，这些猎户被一股流匪围住，我们刚好碰见，一举解围，为了表达谢意，特意送我们到阳关。”

    猎户？！这支猎户，装备精良，动作整齐矫健，领头的犹有霸气，这样的猎户确实少见，看来庄焕斌也是知道王将军心中所想，因此所给出的借口看似合理，却也极不合理，感觉他倒像是在试探什么——王将军的态度？！我突然想到。

    庄焕彬仗着邺城遥远，阳关唯他独大，敦煌王只顾敛财奢靡，竟然敢如此公开的与柔然人相交，真不是一般的大胆，他这样试探王将军的态度，到底是何用意？

    “来来，将军既已到了阳关，也得让兄略尽地主之谊，敦煌三关，我们虽共同镇守边关，却极少有这样的机会把酒详谈。”庄焕斌言词略有伤感，却也显得极豪气，“阳关虽不比玉门关和敦煌，但是也算物阜人丰，将军切勿嫌恶。”

    庄焕彬拉扯着王将军，二人无比亲密的进了将军府。我紧随其后，被一队亲随军裹挟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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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阳关夜宴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人，相似的酒宴。唯一不同的是，庄焕彬似乎对我毫无兴致了，而种种迹象看来，他对王将军的兴趣更大。

    将军府夜宴王将军，没有都护府的繁华，却显得别有心思，宴设将军府英雄厅，比起上次的人多繁华，今天却只有王将军及我这名舞姬在场，余下的，全部是仆人了。我不禁感到奇怪，按道，庄焕斌回到阳关，一般夜宴，至少也要他的亲兵侍卫陪同才是，英雄厅摆着家常宴，实在有些奇怪。


    丫鬟奉上了香茶，庄焕彬道，“王将军，本将知道你是庐江人，这碗霍山黄芽茶，乃是寿州所产黄茶，是今春商旅贩来，说是最好的黄芽茶，至今乃是第一次开封，王将军品点下，是否如实。”

    王将军接过茶来，杯盖微斜，细细品饮，称赞道：“不错，虽然时隔良久，但是保存的良好，色泽黄嫩油润，芽叶成朵，汤色澄黄明亮，香气亦非常清鲜，确实是上好的黄芽。”

    他竟然是庐江人，还如此懂得品茶。我惊异万分，此人情性如此豪放，实在难看出竟然是个精细的人物。

    庄焕彬大笑道：“王将军果然是出自茶饮世家，一番品评尽显名家风范，本将十分佩服。”

    王将军神情一愣，但立刻笑道：“庄将军过奖了，末将多年未曾归乡，在这沙漠边陲，难得见到如此好茶，刚才一时忍不住，献丑了。”


    庄焕彬忙着布菜：“来，今日知道将军造访，特意吩咐厨子做了你们家乡几道小菜，以纾解思乡之情，这些材料都是从庐江运过来的，原本打算送到嘉峪关与君共享，今日先尝下吧。”

    菜肴不是西域菜式，倒是江南菜系，以鲜鱼为料，菊花鳜鱼、冬笋滑鸡片、以肉馅为料，香菇盒、银鱼蒸蛋，还有一味煲煮多时的豆腐白菜汤，此汤选用上好的鸡鱼猪骨为料煲煮多时，只取汤料煮白菜豆腐。

    菜式虽不名贵，但是在大漠却十分难得。上的酒也非葡萄酒，乃是一品名酿杏花村女儿红。

    王将军抱拳，“多谢庄将军抬爱，王猛多年未曾尝过家乡味道，庄将军今日费心，末将铭感于心。”

    “客气，还有一样，也奉送与将军。”他拍拍了巴掌，只见一位着汉衣的女子出来，我抬眼一看，竟然是那日佛法大会上救的舞姬，当时匆忙离开，连她的姓名都未曾知道。

    那舞姬环视一眼，看到了我，我看到她眼神中写满了惊异，但只是一瞬，便已将目光游开。

    她和着音乐跳起了舞，那手，凝成兰花，那臂，轻盈若风，我一下竟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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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采茶舞

    她竟然跳的是汉家的采茶舞，这舞传自蜀地，又至江南，乃是春季采茶女们跳的丰收之舞，以庆祝茶季的到来及茶叶丰收，有感恩天赐良茶，祈祷来年茶市更盛的意思。

    这舞，如此的熟悉，离我又如此遥远，那灵动的指尖，如笋的手臂，丝绸似的柔媚，溪水一般的缠绵。我仿佛看到那些前尘往事，富丽堂皇的宫廷，娘跳得是那样好，柔软的腰，婉转的眼波，她是那样美丽，带着江南女子的温婉，知性，父皇那时的眼神，尽是宠爱，尽是欢喜。


    我怔怔地看着，忘了此时，自己身处何地。直到这丝竹之声，转得高调，我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舞娘舞的天真，几分稚嫩，惟妙惟肖，应是下了许多功夫，只是，还是缺少了些许灵气。

    我转头看王将军，他神情恍惚，似已看得痴了，那神情，我想，仿若刚才的我。

    一曲舞尽，王将军闭目，轻叹了一声，似眼中有泪，此舞如此打动他，倒真出乎我意料。

    庄焕彬察颜观色，他不动声色让那舞姬退下，向王将军举盏道：“将军，你看此舞跳得如何？”

    “嗯，”王将军神情恍然，“很好，将军，费心了。”

    他面色间，沧桑已极，竟不知再说什么好了。他是庐江人，这舞，也许是勾起了他的思乡情怀。在这乱世之中，但凡想要光耀门楣的男人，莫不从军，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边塞的将士，有多少，岂是十年，二十年，都未曾归过家乡。许多人，对家乡，早已变成了夜深人静时，星空的一点寄望。


    我扫了一眼庄焕斌，他表情关切地看着王将军，眉目间却少不了的得意。

    我站起来，朝主席上行了一礼：“庄将军，王将军，爱丽珠儿多得二位将军佑护，在此献丑，为您献舞一曲。”


    庄焕彬转过头来看着我，有些意外，没想到我会打断他，有些不悦，“你要跳什么舞？”

    “上次为将军的舞的那曲还未完，且没有乐师奏曲，今日，为补当时之过，愿为将军再舞一次。”

    我扭身走了下来。

    还是那首朝天阙，胡乐阵阵，腰肢舞得摇曳生辉，四肢如柔云漫舞。

    这乐曲一响，不过几秒，王将军便已将目光投在我身上，颌首微笑。

    我望向庄焕斌，他看着我的眼神，奇怪已极，若有所思。

    一曲舞罢，二位将军同时鼓掌：“很好，不愧是敦煌第一舞，宛若仙佛下凡，倾倒众生。”

    我低头，敛目：“承蒙二位将军夸奖，小女愧不敢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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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名士

    一曲舞毕，我道：“二位将军说话，我且先退下。”庄焕斌没看我，只是挥了挥手。


    那个小舞姬还在偏厅等待传唤，见到我，十分开心，急忙让我坐下，道：“姐姐上次替我解围，小妹这厢有礼。”

    “不必客气，”我看着她亲热地说，“我名青漪，妹妹怎么称呼？”

    “阿布拉”，她神情略黯了一黯，“我乃回鹘人。”

    “哦，”我看她与中原人多有不同，不曾想是回鹘人，只是回鹘人怎会江南的采茶舞？

    “妹妹何故到此？”我问道。

    “唉，”她叹道，“上回佛法大会虽然杨公未曾降罪，但是伎乐馆主到底还是不悦意，生怕次回再生事端，便将我卖与胡商，胡商经过这阳关，庄将军便将我买到府中。”

    “这样，”我握着她的手，略紧了紧，“这乱世中，我们也只得如此了。”她大大的眼睛敛下去，点头。

    “妹妹这采茶舞是怎么学来？”我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

    “这舞原也不是我会的，”她答道，“原是我从前认识一个中原的姐妹，我见她表演过，便央她教我，只是我与她缘薄，没学几时，她便已去了他方。如今我尚记得些许皮毛，不曾想，庄将军一见之下，对这舞倒有偏好，专要我练这舞。”


    我沉吟半响，如此看来，庄焕斌谋划此事也不是一两日了，显然不是他偏好这支舞，倒像是他知道王将军偏好这支舞，可是这个阳关大将为何又要专为嘉峪关一名小小的参将设置这许多细节呢？他到底有何意图呢？

    “我休息一会，”我对阿布拉说，“也且自下去休息吧，两位将军相谈甚欢，暂时无需你在此了。”

    “不妨事，”她说，“姐姐先自去吧。”


    我走出偏厅，转过廊，我记得先前出来时，英雄厅后有一大屏风，可从后廊小厅转将进去，后廊小厅供奉着关将军的塑像，关将军忠义勇猛名动天下，武臣多祭他。

    我穿过小厅，从侧门中就到了屏风内，此时，我已能听见庄焕斌的声音。

    我忙凝神站定，悄悄靠近屏风，只听得庄焕斌的声音道：“将军，令尊府上乃是名动天下的士族豪门，可这兵荒年代，朝代替更，皇帝也任性胡为，现即与士家作对，以令尊府上的名望，如今也……”他叹了口气，顿了又顿，“兄台才高八斗，勇猛声名威震天下，如今却被贬到这边疆来，做嘉峪关一名小小参将，我是为将军鸣不平呀！”

    我透过屏风望去，庄焕斌捶胸顿足，其情哀伤。

    “多谢将军，”王将军一口饮尽，“将军所言，乃是前尘旧事了，如今，青天已换，日月已改。”

    “将军此言差矣，”庄焕斌给王猛斟了一盏，摇手道，“青天日月，他人能换得，我辈亦能换得！”

    我惊得浑身一抖，只听得外间小厅，哗啦一声，倒像是碗碟倾倒碎裂的声音。

    顿时，里外都安静得仿佛不在人间。

    “谁在？！”我只听得庄焕斌一声大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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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策反

    一阵脚步声朝后厅移过来，我慌忙往外跑出去，幸好多年来的跳舞生涯，我的脚步声几乎可以没有声息。我刚退到关公塑像处，只见一只黑猫站在供台上，瞪着大眼睛看着我，一时我和它四眼相对，只一秒，我便退到了后厅侧帘后。

    庄焕斌一出现，见是一只黑猫，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他看着那只猫，左右扫视，我知道他疑心未除，因此一直屏住气息，生怕他发现了我的所在。

    他只看了片刻，可能觉得没有什么，自己太过敏感，因此又转回前厅去了。

    我长出一口气。总算躲过一劫。


    但此刻，还不是我能长出气的时候，庄焕斌，早知他要反，可他竟然如此大胆向王猛示出，显然他已无忌口舌，且志在必得，这阳关离敦煌尚有70余里，敦煌离嘉峪关尚有300余里，离邺城，更是遥远，他要反，怎生是好？

    这个人，显然有野心，就算倾尽柔然兵力，若他能策动王猛造反，即敦煌三关失其二，然敦煌王手中兵力尤盛，且可从凉州、甘州遣兵。他若反，最多只能反了敦煌，对朝廷的影响其微，我怎能坐视他如此胡来？


    我想了想，再次回到屏风后，只听庄焕斌的声音道：“将军，你我同为前朝的旧部，今日今日，朝廷腐败，皇上宠小人，远贤臣。远的不说，你看这敦煌，原是边疆通商之路要地，如今，却被这个一无谋略，二无文韬的杨国忠所占，你看这佛法大会，原本五年一次，他上任后，竟以敬佛之由，便弄得四年一次，三年一次，二年一次，如今，倒变成了一年一次，不仅边疆民众过得极其艰难，现今许多商贾都已放弃敦煌，免遭其挖心剥皮呀！”

    他顿了顿，又看了看王猛表情，见他眉头紧锁，也不言语。便又道：“庄某羞愧，若不是岳丈大人在朝中为我谋划，只怕庄某今日都不能在阳关称将，至于将军你，更不必言说，屈为副将一职，那梁钢不过是一名并州参将，如何懂得大漠边防守卫，事事全部依赖与你，还处处为难你，慕容白，他不公啊！他早就忘记当初是谁推他上的皇位，如今这边陲又是谁为他守得安宁，如今几次三番削弱我们的兵力，杨国忠不就养了个女儿送到宫中吗？他就坐得这敦煌王，他在任处处搜刮，富得只怕连宫里都比不上了。”

    “唉，”王将军长叹一声，“将军，你忧国忧民之心，王某佩服，如今看敦煌变成这样，王某也颇感痛心哪。”

    “将军，如今，国家不幸，百姓涂炭，我等身为七尺男儿，当是为国为民尽心的时候了。”庄焕斌的声音，听上去，义正言辞，我也不由得热血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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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盟约

“嗯，”王猛的声音听上去，异常平静，“将军，只是你我，毕竟单薄啊，以这孤寡之军，难敌朝廷虎狼之师哪。”

“呵呵……”庄焕斌一笑，给王猛斟酒，又道：“虽然你我势单力薄，然我等尚可借兵！”“借兵？”王猛疑惑地说，“何处可借兵？”

“将军，”庄焕斌打了个哈哈，“这你就无需操心，保管届时，有20万将士为你我所用！”

“哈哈……看来，庄将军畴谋已久哇，”王猛笑得无可奈何之极。

“过奖，过奖，”庄焕斌一脸得色。

王猛到底是虚以委蛇，还是确有其心，我也难辩。我突然想起，我住了几日的大漠绿洲兵寨，若王猛是嘉峪关参将，那显然不是嘉峪关，这处绿洲兵寨显然是秘密的，难道王猛造反之心早已有之？

我想到这里，不由得后悔，若当日能成功见到他说的那个人，或许可以解我疑惑，那个人到底是谁？他说是我想见到的人，王猛是前朝人，我看他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却又记忆中不曾有见过这个人。到底是何缘故，他到底是谁？

“只是将军，就算联合嘉峪关和阳关兵力，要攻敦煌，也实为不易，到时，怕是百姓流离失所，敦煌又陷战火。”王猛的声音变得忧伤起来。

“将军，”庄焕斌似乎是想要完全打消王猛的所有顾虑，他又道，“敦煌之兵，不过15万而已，阳关6万，嘉峪关前后驻军营，至少也有8-10万吧？玉门关向将军，早已与我有同盟之约，尚有9万兵力，区区敦煌，何足挂齿？”

“什么？”王猛瞪大眼睛，不由得提高了声音，“向阳将军也？”

“当然，”庄焕斌愈加得意起来，“这乃是为国为民的英雄事，向将军忠义，自然也与庄某结盟。将军，不用多想，我们此番成事，乃是有胜无败之事，将军不为自己，也是要为国为民，为这边关百姓着想呀！”

他观察了一下王猛的表情，又道：“何况，还有令尊大人，纵使是为了他老人家，你也当早做安排才是。”

王猛身躯一震，手中的酒晃将出来，他缓缓地说，“将军，你我今日即为盟友。”

我悄悄地退出了屏风。

如今，事已明朗，不曾想小小敦煌，三关齐反，杨国忠以区区15万兵力，怎敌三关共反？

这该如何是好？我必须将这个消息送出去。

甘凉尚远不及音信，我需得将这消息告知杨国忠，再由他发信往甘凉二州寻兵平叛。

我长叹一声，不曾想，这一趟敦煌，竟然会变成这样，由来朝廷任边关大将犹为慎重，如今，这下倒好，敌人尚未入侵，边关倒反了。

我出了敦煌，如今，还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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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约定

    阳关夜市非常繁华，夜宿将军府，我带着阿布拉向庄焕斌请求去夜市玩乐。庄焕斌不曾有疑。

    阿布拉就是献舞的小舞姬，出了府，阿布拉非常高兴，至到阳关来，她还未曾去过阳关夜市。

    阳关的夜市还是如我来时一样热闹，阿布拉和少卿一样，对一切都很好奇、兴奋，向来舞姬的命运都是我馆主掌管，夜里若不献舞，亦不能出门。即使在敦煌那样繁华之地，可以自由在市场选购的日子并不多。

    我站在东市街口，阿布拉埋头选着胭脂水粉。

    东市街，水井边，碧玉挂门前。

    于阗人的会所离此不远，我正想着如何摆脱阿布拉，好混过去。

    突然一个人抢了我手里的钱袋，正是离开的机会，我赶紧一路追了过去。

    跑出了阿布拉的视线，准备后退回到于阗会所，突然抢钱的人一把抓住我，拖到一旁的隐蔽处！

    一时惊得差点喊出声来，那人轻轻地说到：“是我。”

    少卿！

    我一时惊喜交加，说不出话来，好多的问题想问，这些天他在杨国忠府里过的怎么样？他是怎么逃出来的？怎么又到了阳关？

    他把我拥入怀中，“这些天，辛苦你了。”

    我心头微酸，无数的话想说，却只能拣最紧要的说：“庄焕彬要谋反，现在拉拢了嘉峪关的参将王猛，听他的意思，玉门关似乎也有此意。”

    他看着我，笑的有些凄凉，“你是想让我送信给杨国忠？”

    “不必你亲自送，你去于阗会所，找屋主人，请他们带话。”我告诉他地址，该如何说明。

    “那你和我一起去玉门关。”他想了下，“我们去确定下玉门关大将的心意。”

    “我不能走”我苦笑一声，“暂时我不能离开，否则王猛和庄焕彬都要起疑心的，而且我一直很想知道那日王猛到底想带我到何处。”

    少卿有些凄切，“此次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倘若战事突起，只怕……”

    “不会的”我赶紧打断他的话：“我们一定会重逢。佛祖一定会保佑我们的。”我摘下身上佩戴的玉佛，挂在他身上，“一定平安。”

    容不得多叙别情，我抱紧他，含泪说：“他日西陲平定，愿与君做个行商。”

    不待他多说，一把推开，赶紧飞奔回到街市上。

    阿布拉一脸惶恐，四处在寻找我。

    我嘱咐她，千万不可把刚才发生之事告诉府内人，以免滋生事端，阿布拉慌张无措，我说什么，她便点头称是。

    一夜难眠，三关策反，少卿突然出现在阳关，王猛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各种问题困扰着我，此刻将军府的宁静倒让人格外心慌。我听着那似哭泣的风沙声，想着敦煌与阳关的繁华市井，若发生了战争，这一切都将不复存在了。